上次去过刘小兵的花圃,第二天工人就上门送花,安放好了在客厅,又细致交代了养护照料的方法。
陈红兰见了那些妍丽的花儿果然爱得不得了,逢人就说,还主动邀请人家来家里看花。高升平见他妈高兴欢喜,心里也开心得不得了,自觉去买花的事情这次是做对了。
赶着年前高升平选了几色年货,分寄到广元父母两家的亲戚。这半年里亲戚们帮忙太多,小小礼品不成敬意。新疆的王建军那边也寄了一份过去,都不是什么稀奇东西,不过就是些茶叶和国外品牌的保健品。王建军那一份还特地多加了些川味香肠和腊肉,还有几套初生小孩儿的衣物,以表来自故里的关切慰问。
收快递的小伙子二十才出头的样子,做事情干脆利索,看起来非常行市。高升平在他的帮助指导下填好了单子,临末随口问了一句,
“好久寄得拢诶?”
“广元这几个啊,后天就得行。新疆这个啊,我先查哈……”那小伙子拿出计价扫描仪,啪啪啪戳了几下,然后皱着眉头说到,
“这个还不是到乌鲁木齐的啊?阿克苏好远都嘛,前后可能要一周左右才到得到。”
“哦,那没得事。能到就行!”
高升平默默在心头算了下,得到大年二十五、六的时候了,正好是屋头请客的那两天。看着眼前已经包裹好的纸箱子,一周内它将跨越千山万水,最后到达王建军的手中。等他看到箱子里物品的时候,他肯定能够明白自己的心意和祝福。想到这些,高升平心底一桩心事了结的欣慰感觉。
既然邱叔叔说要来家里过年,那过年得有过年的样子。虽然今年家里少了父亲一个人,但过年该有的阵仗,今年却一点也不能少。只不过以前都是老高一手负责操办,现在轮到高升平亲自出马搞定了。
先是定下来家里吃饭的人,邱叔叔黄春梅邓慧他们几家人,算起来就足足有两大桌人了。妈老汉屋头有张现成的大圆桌,自己房子那边还有张可折叠的方桌,算起来坐下二十个人,一点问题也没得。
接着是定下菜单食物。从前家里过年虽然要到外面买熟菜,但是最重要的几款硬菜都是由老高高育仁亲自打理。现在老高人不在了,高升平母子没这个本事,于是母子心有灵犀、不约而同提出到门口大饭店里提前订几样大菜。龙凤吉祥,海鲜山珍,啥子都有,听起来也是相当完美。
大菜搞定,小菜简单。高升平在微信里从老易的店里订了几样时鲜蔬菜和水果,约定当天早上送到。香肠腊肉腊鸭猪耳朵之类,提前一天煮两锅。到时候人来了随便吃,酒水饮料随便喝,自然快活简单。等安排好一切,高升平得意兮兮地对他妈说,
“妈,你看你看,这下子还不是做得巴巴适适的!等邱叔叔他们过来吃饭,哪个还敢说你儿子没得能干?”
“有能干有能干,哪个敢说你没得能干嘛!”
陈红兰见人到中年的儿子刻意摆出一副等待赞扬的小孩子模样,心知他是故意逗自己开心,所以相当配合地予以了肯定。不过她也不忘补刀地说了一句,
“就是荷包有点遭不住,哈哈。”
高升平听他妈这样一说,心想的确是这门回事。刚才憋住的那口气没能撑住,于是忍不住笑了起来。母子二人笑着笑着,渐渐有了些悲戚的意味。陈红兰首先没忍住,渐渐抽泣了起来。高升平见他妈哭了起来,心知是想起老汉了。他心里也难受,但是却不敢在他妈面前流泪。只得默默陪着,度过这难熬的午后时间。
好不容易等他妈缓和了情绪,进屋去睡午觉。高升平抽空到阳台上抽根烟,顺便掏出手机给张海波打了个电话。
这几天张海波忙得脚板都没落地,偶尔发条微信都是忙里偷闲。因为经常应酬到半夜,所以电话都来不及给高升平打。对此高升平表示理解。创业不容易,事事都需要亲力亲为,跟从前坐办公室的官老爷生活完全不一样,张海波的确需要努力了!今天中午打电话过去,只是为了确认吃饭的事情。
结果没想到的是,电话只响了两声就被接了起来。高升平有点诧异地问到,
“哪门接得这么快诶?”
“哦,高校长啊。我手机正好在手边,所以接得快。这里要过年了都嘛,你忙不忙诶?”
高升平听他语气故意客套,心知旁边应该有人,所以也不暇多说,只提纲挈领地问到,
“二十五号我屋头吃饭哦,你要来哦!”
“要得要得,肯定要去。排除万难,也会一定完成。”
张海波假模假样地回答到,其实是说定了此事。高升平见他正忙,说完事情就打算挂电话。没想到张海波却意犹未尽,在电话那头继续说到,
“那我们保持联系嘛。”
“嗯,要得。”
高升平本来以为只是句客套话,没想到刚挂了电话,张海波的微信就马上发了过来。原来他在见投资股东,双方正坐一起喝茶。待会晚上还有饭局应酬,但是不唱歌了,所以十点左右就能结束。张海波说希望高升平能开车去接一下他,因为他喝酒开不了车。
高升平看着那条讯息哭笑不得,马上回了一条过去,
“妈的矫情!你不晓得喊代驾啊?”
张海波很快回复了回来,
“我是晚上有很重要事情和你说。”
高升平看到这句话嗤之以鼻,心想有个屁的重要事情啊,还不就是下半身那三寸小事。不过张海波既然有这样的要求,两人又多日未见,配合一下也无伤大雅,于是高升平回复到,
“晓得了。等哈儿把地址发过来。”
张海波马上回复了几朵玫瑰花过来,又特地附上了一句“谢谢老婆。”高升平回了他个呕吐的表情。
张海波又迅速地回了一条“谢谢老公。”对此高升平才表示认同,以笑脸哈哈作结。
趁他妈还在睡觉,高升平赶紧开车回了自己房子那边,把折叠方桌搬出来准备带回家属院。最近他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年后结完余款,这套房子就要转手他人。虽然前后并未住上几年,但这套房子终归象征着高升平曾经追求独立自主生活的努力。现在是独立自主没成功,这套房子也没能留住。想想倒不觉得难过,只是慨叹人生无常罢了。
他正寻思着怎么把桌子搬下楼,张海波把地址发了过来。高升平看就在新城市广场附近,离自己家并不算太远。但那个地址名字怪怪的,叫什么金鹰高端娱乐会所,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吃饭场所。高升平心想张海波你小子才离了仕途豺狼窝,又跳进了财富色欲地,这人生大起大落,想来也是过瘾。
等高升平累兮兮地把方桌搬回家属院,开门迎接着他的却是邱叔叔。原来刚才他不在家的时候,邱叔叔孔嬢孃老两口来家中探访。老两口在孙子的事情上遂了心愿,对高升平颇多感谢。今天来家中,就是问过年的事情准备得如何,需不需要他们帮忙。
高升平答应到说不用麻烦,他已经提前安排好了那天的事情,老邱夫妇这才放了心。三个老人在一起说起些纺织厂的往事,难免提到老高。陈红兰本来已经平复的心情又发作了起来,期期艾艾地哭了一场,搞得老邱夫妇颇为内疚,连连对高升平眼色示歉。但这样的事情高升平司空见惯,心知还需要时间,所以并不惊慌,只是苦笑着对邱叔叔老两口摆手,暗示说没事。
每逢佳节倍思亲,道理是如此。但这一天哭了两场,对年纪已经不小的陈红兰的确元气大伤,所以晚饭后不到八点,她就先睡下了。高升平独自在家看了会湖南台的《歌手》,不知这个节目何时去掉了“我是”两个字。但当看到汪峰唱歌跑调的时候,高升平忍不住在电视屏幕跟前随着大众评委发出嗤笑,心想汪半壁这算是老脸丢尽。
好不容易等一轮歌手唱完,时间也差不多九点半了。高升平抬腕看时间刚刚好,于是随便穿了件羽绒服,拿起车钥匙出门。结果一路顺畅,不到十点就准时到了休闲会所的门口。
高升平把车熄了火,正打算站到车外抽根烟顺便等人,却见会所门口台阶上早已坐了一胖一瘦的男女两人。其中那个胖男人满面通红,手上抱了件呢子大衣但身上的西装却衣襟大开,看来醉得不轻。此时他东倒西歪地靠在身旁的女人身上,正和那女人高声阔论地说着话,而这人,居然是张海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