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语文的年轻女老师转过身书写板书,调皮的孩子就趁此机会偷偷的讲话,还有慌张的盯着老师背影吃零食的小胖子。阳光透过玻璃射进教室里暖暖的,让人昏昏欲睡,许风竹坐在窗边撑着小脑袋,眼睛不离黑板,呆呆的发愣。细碎的阳光撒在他的头顶,泛起柔和的光晕,可爱的脸颊红扑扑的,惹人怜爱。小小的庭院,沐浴在阳光之下,有个孩子坐在小凳子上,撑着小脑袋背着阳光,眯着双眼,不断的点头,又突然睁开双眼,努力挣扎后,又闭上双眼,如此循环。惹得庭院中练剑的少年心中柔软一片,对他又怜又爱。一刹那,模糊了清记忆与现实,冷云墨看着许风竹的侧脸,脑海中满是冷云瑾乖巧的模样和天真的笑容,温柔浮现于脸颊,眼眸柔和,仿佛望着今生最重要的宝贝,舍不得漏看一眼。感受到炙热的视线,许风竹偏头,看到冷云墨含笑的嘴角和满脸的宠溺微笑,呼吸一窒,心开始不规律的跳动,这般的温柔是给了自己吗?随即他失望的发现,冷云墨清澈的眼眸中根本没有自己的倒映,他只是赌物思人,此地此景或许与曾经相似,才勾起他的回忆。许风竹忍住心中的失落,却仍舍不得收回视线,多想他心中眼中装的是自己。单纯的年纪只想与美好的人做朋友,仅此而已。“曾小浚你又在课堂上偷吃零食,到后面罚站。”老师书写完,转身发现仍然欢快吃零食的曾小浚。班上的同学跟着瞎起哄,无精打采的课堂瞬间变得热闹起来。冷云墨被老师的声音拉回了飘飞的思绪,霎时与许风竹的视线对上,对方的情绪全被看进眼中,冷云墨心中一敛,随即嗤笑自己多想了,毕竟他只是一个孩子,都说孩子的心思变幻得很快的。许风竹则逃似的移开了视线,狼狈的咬着嘴唇,心跳紊乱,倒像被当场捉住的小贼。拍拍胸口,似惊魂未定般,呢喃道:果然看美好的人是一种亵渎,可是也非常吸引目光。“老师,可不可以别没收我的零食。”曾小浚被抓个现行,不好意思的低头弱弱的请求道。其他老师抓到曾小浚吃零食,从来不会让他罚站,而是直接没收他的零食,这比罚站还让曾小浚痛苦。“老师,小胖最喜欢吃零食了。”一个皮肤黑黑的男孩举了手,笑嘻嘻的望着曾小浚说道。“老师,你就别没收小胖的零食了,很可怜的。”一个短发的女孩,不满的瞥了男孩一眼,恳求道。女老师并没想过收曾小浚的零食,看着班上同学的嬉闹,窗外的阳光被孩子纯洁而直接的世界渲染得格外明媚。“你到后面罚站,老师不没收你的零食,但不可以有下次了。”“谢谢老师。”曾小浚的笑容在肉嘟嘟的脸上,显得格外可爱。两个不怎么明显的酒窝难得的出现。待一切恢复平静后,老师拿起课本,“同学们跟我念一遍《渔歌子》,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同学们把课本立在桌子上,洪亮的读书声散发着青春的活力。“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老师,可以先让学生停一下吗。”一个年轻俊秀的男子气喘吁吁的走到讲台,神色显得很着急。“出什么事了吗?”老师放下课本,同学们也好奇的望着陌生的男子。“不好意思,我姓楚,是隔壁幼儿园的老师,我们班上有一个小孩出了点事。”楚君言为自己唐突的行为感到不好意思,但那个孩子的事又刻不容缓。“老师,是不是小堇出事了?”在听到男子自称隔壁幼儿园的老师时,冷云墨就坐不住了,心情莫名的躁乱,想到有可能是小堇出事了,更是一刻也忍耐不了,着急的离开座位跑到楚君言的面前。“你是祁若堇的哥哥?”楚君言看着眼前俊俏的男孩,疑惑的问道。自己并没说出事的小孩叫什么名字,他是怎么知道的,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小堇到底怎么了?”冷云墨失了耐心,表情阴霾,语调更是提高不少,一时竟然忘了自己早已不是发号施令的将军而是普通的小学生,对老师用这般口气,是会挨批评的。“他一直哭闹着找你。”楚君言被冷云墨散发的气势怔住了,一个小孩竟然能给人如此凌人的气势。冷云墨直接跑了出去,楚君言这才反应过来,向女老师道了歉,跟着出了教室。教室里又是一片嗡嗡的讨论声,许风竹望着冷云墨着急奔跑的背影,很想和他一起去看看,但又找不到借口。只得不情愿的收回视线,忍住情绪翻涌。叹口气,突然想起了电视剧常演的朋友有难,两肋插刀。别说插刀了,现下连陪在朋友身边都不行。冷云墨一路飞奔,竟将楚君言远远的甩在后面。还未踏进祁若堇的班级,便听到祁若堇压抑的抽泣声,还有几个小朋友的指责声,冷云墨心疼得无以复加。快速走进教室,眼中只有那个趴在桌子上哭得一抽一抽的祁若堇。“小堇,对不起,哥哥来晚了。”冷云墨忍住酸涩,自责为什么没有好好照顾小堇,让他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哭得这般无助,这般伤心。轻轻拥住祁若堇软软的身子,安慰的拍着他的背。“哥…哥。”祁若堇揉了哭红的眼睛,抬起小脸,抽噎的喊道。小手紧紧的抓着冷云墨的衣服,哭声渐低,在冷云墨无声的安慰下,哭累了,趴在他的肩膀上,睁着眼睛看着教室其他的小朋友。冷云墨托着祁若堇,抱着他站起来,环视一周安静的小朋友,有个小孩明显的害怕冷云墨,急红了双眼,抬起头向楚君言求救。“楚老师,可否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冷云墨掐断楚君言开口的机会,自己的宝贝在学校受了委屈,而始作俑者也在场,如何忍得下这口气。见冷云墨态度强硬,加之不符年龄的压迫感,楚君言不得不妥协将事情的经过说出来。“两个小朋友在画图的时候,各自拿出了妈妈给他们买的彩笔,后来他们开始争执是谁的妈妈买的更好看,就找了小堇当裁判,小堇选了之后,另一个小朋友不服气,竟然当场说小堇没了爸爸妈妈,是个孤儿。小堇一下子就哭了,他哭着吵着要你,我和小朋友们怎么劝都没办法。”冷云墨听完楚君言的解释,有些气愤,“是你的失职。”然后抱着祁若堇走到那个小朋友面前,冷冷一笑,“就算小堇没有爸爸妈妈,他还有我,你比起他,没有任何优越感,若还有下次,我定不饶你。”冷云墨的话吓得小朋友连哭都忘了,其他小朋友更是不敢出声,害怕得乖乖的坐好,连看冷云墨的眼神都是躲躲闪闪的胆怯。“你这样吓小朋友是不对的。”楚君言能忍受冷云墨说自己失职,这无可否认,但他竟然恐吓小朋友,这样很可能给他们心里留下阴影。冷云墨并没理会楚君言,温柔的问道:“小堇,要回家吗?”祁若堇点点头,调整了位置,毛茸茸的小脑袋更深的埋入冷云墨的怀里。“你等一下。”楚君言大步走到冷云墨的面前,拦住他的去路,“你维护小堇的心情我能理解,但小朋友也是无心的,你得去给他道歉。”“做错事就得惩罚,无心不是借口,伤人最深的不是刀剑,而是言语,尤其是无心的口舌之快。”冷云墨抱着祁若堇绕过楚君言,几步之后停下,“楚老师,麻烦你替小堇请假。”被冷云墨如此透彻的话惊讶了,一时竟觉得掩藏在他小孩外表下的是成熟男子的内心。楚君言伸手拍拍脸颊,嗤笑自己不着边际的想象,就算被小孩的气势怔住了,也不该找如此荒唐的借口安慰自己,而今天的事再也不能出现。“哥哥,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抱着不舒服吗?”“哥哥会累。”祁若堇转过脸,看着冷云墨的眼睛说道,哭红的双眼像兔子般惹人怜爱。“有你在,哥哥永远不会觉得累。”冷云墨叹息一声,只要有祁若堇陪在身边,心中的空缺才能弥补,不再会觉得呼吸都是疼痛难忍。“哥哥累了一定要告诉我哟。”祁若堇亮亮的眼眸染上笑容,嘟起小嘴,在冷云墨的脸上吧唧一下。冷云墨扑哧的笑出了声,小孩真是贴心。这般的能看懂人的表情,那他的心里该是有多难受,哭过,决口不提教室里发生的事,孤儿一词对他来说很陌生,却又适合他当下的情况。没了父母和亲人,他成了孤儿,随即住进一个充满温暖但又陌生的家里,他肯定又害怕又欢喜。害怕再次失去,又高兴被宠着,不想让人担心,就乖乖的什么也不说。心一阵紧缩,冷云墨眼眶有些湿润,明明自己在他身边,为何还要他受这样的苦。此刻竟恨不得祁若堇在车祸后丧失全部记忆,如那般,自己一定为他编造一个美丽的谎言,让他每天享受着全部的宠爱,做一个快乐无忧的小王子。事已至此,只能用力的拥紧他,告诉他自己很爱他,会保护他一辈子,会为了他的笑不惜牺牲一切,会为了他的眼泪,疼痛不已。“哥哥,你不会离开我吧。”祁若堇将脸埋入冷云墨的颈项中,低声问道,害怕再次失去依靠的怀抱,语气有些小心翼翼的颤抖。简短的一句话,狠狠的砸疼了冷云墨的心,胸口仿佛被死死的拽住,连着皮肉不断的往下陷。忍受着足以窒息的痛,冷云墨深吸一口气,瑾儿的离去仿佛就在昨日,漆黑的棺木,肃穆的灵堂,满心的绝望。不自觉的搂紧怀中的身子,借此缓解心中的疼痛,祁若堇忍着疼,不吭一声,双手环着冷云墨的脖子,感受着他的温度。“不会,哥哥会陪着你一辈子,除非你不需要我了。”“我只要哥哥,别的我都不要。”回到家才想起张姨请假回家照看她生病的孙子了。望着安静的屋子,冷云墨一时觉得冷清,宰相府从来不缺人声喧闹,住在里面,看着形形□□的人出入,听着三五成群的交谈声,却从骨子里感到冷清,而这个不及宰相府大的房子,才是真正的家。把祁若堇抱到浴室,拧了毛巾仔细给他擦了哭花的小脸,看着脸蛋恢复红润,冷云墨心里才好受些,“小堇,你到卧室去睡会儿,哥哥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哥哥要快点回来,我会乖乖的睡觉。”祁若堇双手抓着被子,甜甜的说道。“我保证很快就回来。”冷云墨俯身在祁若堇额上印上一吻,静静的坐在床边,守候祁若堇入睡。或许是哭累了,很快便传来祁若堇均匀的呼吸声。冷云墨为他掖好被子,才不舍的离开。不禁再次忆起往事。瑾儿虽小,却很坚强,就算下人欺负他,嘲笑他身份低微,他也总是满面笑容,全不计较,也不曾为此伤心。就算摔跤了,磕破了膝盖和手臂,也会忍者泪水,笑着说不痛。但会因为自己练武受伤而哭得稀里哗啦,怎么哄都不行,最后丫鬟端来了蜂蜜柠檬水,酸酸甜甜的味道,在自己的软语相慰之下才喝了,后来每次他哭,自己就亲手做蜂蜜柠檬水给他喝哄他开心。虽然不是同一个人,但冷云墨就想用相同的方法哄得小孩开心,似乎依旧不愿放弃最后的希望。祁若堇在冷云墨走后不久便睁开了双眼,其实不想睡觉的,只是不想冷云墨担心,痛快的哭过一次后,心里没那么难受了,就算失去了父母,还有疼爱自己的哥哥,叔叔还有张姨。大门传来声响,祁若堇满心欢喜的以为冷云墨回来了,利索的掀开被子,套上外套就往楼下跑,完全没有在意上楼的人的脚步声比冷云墨要沉重许多。嘭的一声,祁若堇撞上了席欣函。厌恶的看了他一眼,席欣函并不打算伸手拉住步子不稳即将摔下楼梯的祁若堇。十几步的阶梯,即便梯子边缘被磨成光滑的,但是祁若堇毕竟是娇弱的小孩,就这么毫无预兆的摔下梯子,这惊险的一幕恰好被回来的冷云墨看到,刹那,冷云墨心跳都快停止了,赶紧扔掉东西伸手接住祁若堇。没人知道在目睹祁若堇摔下楼梯的那一刻冷云墨有多害怕,心里对席欣函有了灭顶的恨意,以前只当她为人冷漠,然而不知的是她内心的冰冷和狠毒,再怎么不喜欢,也不至于对一个小孩如此狠心。所幸冷云墨及时接住了冲击力不小的身子。“小堇,你伤到哪儿了,快告诉哥哥。”冷云墨焦急万分,小心翼翼抱着祁若堇,不知道他伤到哪儿了,不敢轻易翻动他。“哥哥,我手疼。”祁若堇疼得嘶嘶的叫,右手被磕破了皮,迅速渗出血珠。“对不起,对不起,哥哥不该丢你一个人在家的,都是我的错。”冷云墨心乱如麻,自从亲眼目睹瑾儿脸色苍白的躺在窄小的棺木之后,再也经不起任何惊吓。如此珍宝,竟任由其他人肆意伤害,怎能不痛彻心扉。一时之间,冷云墨被怒火烧毁了理智。“不是哥哥的错,是小堇没有看清楚人。”“才十几级阶梯,又摔不死人。”席欣函冷冷的说道,扭头就走,对祁若堇独揽责任的事没有丝毫动容。“我会让你为此付出代价的。”冷云墨抱起祁若堇,周身弥散寒意,语气冷彻入骨,字字钉入席欣函的心里,凌厉的眼神看得她只想躲开。不明白为何一个小孩会有这般凌厉的眼神,而席欣函又不肯轻易示弱,反之高傲的抬起下颚,嗤笑道:“他本该死在那场车祸中,却独独留下来,真是可怜。”“你再说一遍。”冷云墨低头看了眼毫不在意的祁若堇,语气更冷三分。席欣函慑于冷云墨的气势,没有回话,踩着拖鞋匆忙鞋离去,进入房间后,靠在门上,抚着胸口,竟大大的松了口气,随之而来的是强烈的不安。祁若堇受的是皮外伤,简单的包扎后就可以了,冷云墨依旧自责,仅仅一天,就让祁若堇遭遇了两次不幸,终究是自己疏忽了。“哥哥,小堇真的没事。”祁若堇笑笑眯眯的凑到冷云墨耳朵旁说道。他不喜欢难过自责的哥哥,也不喜欢看到他伤心的模样。“我们回去吧。”冷云墨心中自有计较,那个不知好歹的女人,竟伤了自己的宝贝,那代价是她承受不起的。“哥哥,你有没有摔伤?”“放心,哥哥没事。”冷云墨安慰性的拍拍祁若堇的头。一个月后,席欣函的不安变成现实,她的经济来源被大幅度减少,她的父母也不给她任何钱,她被逼得没办法,只得四处借钱,昔日亲密无间的朋友,如今却没人肯卖她面子,短短一个月,优雅的富家太太变成了为钱而愁的小丑。席欣函曾经在家里和冷哲吵过闹过,依旧改变不了冷哲的态度。半个月后,她收到了有关她出轨,泡夜店的详细资料,随之还有冷哲给她的离婚协议书,承诺只给她一百万。她憔悴的望着手里的资料,紧紧咬着气得发颤的嘴唇,指甲抠得泛白,后悔惹到了不该惹的人。但事已至此,她只能妥协,绝望的签了字。当天晚上,连夜收拾好行李离开了那个家,离开时,看着从家里晕出来的暖光,竟生出了一丝不舍的情绪。“爸,对不起。”冷云墨垂头愧疚的说道。“墨儿,你没有错,你帮爸爸做出了决定,让大家都得到幸福,我应该感谢你。”冷哲拍拍冷云墨的肩膀,笑说道。虽然儿子用的手段不太光明,但是为了保护重要的人,这样的气魄很值得赞赏,假以时日,他定能撑为小堇撑起一片天。两父子在书房聊了许久,冷哲越发的觉得冷云墨是可塑之才,以后在商界恐怕找不出几个对手,同时心里也畅快好多,多年的心结被儿子解开,只觉通体舒畅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