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们在新家的第一个清晨,初冬的清新空气从窗外吹进来,带着对面山上的绿叶与清草的芳香,非常令人陶醉。一层薄雾环绕在山腰间,高大茂密的树木若隐若现,那远处的天空呈现出白亮色,一缕晨光在东边云层间渐渐透射下来。
屋外的草坪碧绿如茵,几丛植物修剪成不同形状,院子里的桂花树、香樟树枝繁叶茂,在这低温的天气下依然盎然有生机。我看见老爸在院子弯曲的小径上晨练,边上放着一只鸟笼子,清脆的啁啾声不绝于耳。
我拿着手机,听着东方御与信天游婚礼的背景音乐,眺望着这幅美景。一种从未有过的清宁感油然而生,适意的感觉让我全身放松,心情愉悦,像是沉浸在空灵美妙的世界,无所再求了。
我得到了爱情,拥有亲情家人,还有儿子小尾巴,我事业有成——这一切,都让我满足,时时有感谢上帝的幸福感。我现在是中年人了,人到中年,看问题想事情,都比以前有所不同,更全面,更有厚度。
也许青春的冲动激情少了点,但中年人的沉稳与气质,中年人的眼光与开阔胸怀,让我得到了更多。
还有什么说的,享受生活吧。
我收回视线,翻看微信里的朋友圈,我看着这一年来所发的照片与心得,从第一次参加老邻居聚会跟姜胜保初见,到我们去九峰山、清屏村、城堡等地方,留下了许多照片。虽然照片中没有我们的亲密照,但我认得那照片中的每一个景色,每一个时光,都是值得回忆与纪念的。
这段日子,是我和姜胜保一路走过来,我追求他,接近他,用心去感染他。他从一个直男,转变过来,这是多么不容易啊!这靠的不是别的,应该是我的真诚,我的情感。从这个角度讲,不管男人还是女人,当遇到一份真心,是可以跨越性别,冲破性取向,唤起内心那最柔软的部分。
情感,从来就是人类拥有的最大力量。在现在这个时代,虽然物欲横流,虽然人心不古,但谁都渴望情感,渴望被爱,向往一份炽热纯真的爱。
光想是没用的,而且要求别人更不可取。自己先有了爱的情怀,大可以去努力追寻。就像我和姜胜保,中途如果我放弃,如果我想得复杂点,或者自私点,那我们也不会走到今天。
先有对爱的索求,有爱的举止,便是一种姿态。总有一天,生活会把你爱的人带到你身边。
不知什么时候,姜胜保从后面环抱着我,下巴搁在我头上:“这些照片你什么时候拍的?我怎么都不知道啊?”
“那时你是无心人,看了也不会记得的。那时我单相思,苦哇!什么也不能做,还要受你欺负,被你百般压迫,完全就是苦逼的单身狗。”
“说得跟真的似的,哪回你有事我没仗义帮忙啊,大老远都跑来看你,想着法子逗你,还要怎么样,够可以了吧。”
我想起那时姜胜保确实是挺够义气的,可总还是差了点什么,我问他:“你真的那时就只把我当兄弟哥们?就没想别的?”
姜胜保摇摇头。
我不放心地说:“那要再遇到一个想跟你交兄弟哥们的怎么办?你也傻子似的跟他频繁交往?”
“那有什么不可以,兄弟也好,哥们也罢,男人就该多交点朋友,世面才打得开。”
“你别混淆概念,我说的是要有人别有用心跟你交朋友,你怎么办?”
“有这号人吗?跟你一样傻?只怕还没出生吧。再说,你当我是什么人,谁都能看入眼啊,告诉你,不能够!”
我找到答案了,满意地说:“这么说,我那时还是入你眼的嘛。只是你不好意思承认,还当我面勾引我,装得挺正派似的。”
“冤枉啊!我那时可是一心想看女优,半只眼都不想看你,你一个臭哄哄男人有啥看头。”
我转过头:“那现在尽管给你看,让你看个够。”
“不看了,得上班干活喽。”姜胜保站起身,穿好衣服,准备出门。
我换上衣服,和他一起走下楼,老妈和姜妈已经帮着保姆把早点摆餐桌上,等着我们下来吃。
我们匆匆吃完,各自驾车出门。
今天法院对容方公司下达了搜查令,预示着我们公司彻底跟他们两清,之前对影视基地的方案也调整回来,我被任命分管影视基地项目。作为合伙人,这天上午我正式与几位董事见面,向他们做了汇报。
开完会,我走进新办公室,这里比我原来的办公室大了几倍,宽敞明亮,大班桌、高背皮椅、可视电话,还配了一位秘书。
办公室来的第一位客人是关洁,她属于不请自来,不打招呼就径直闯进来,秘书被她趾高气昂的样子吓坏了。我让秘书别在意,先去忙,回过身来,关洁已经斜坐在沙发上,两腿搭在沙发上,像个不可一世的富太太。
我端详她几眼,露出惊讶又佩服的表情:“毒婆子,你又长漂亮了。”
关洁很受用的乐了,腿都抬了起来。
我再呛一句:“不过也福态了,看上去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富太太。”
“呸!”关洁把她的名牌包朝我一扔,“你刚当上合伙人,口气不小啊,敢对我开火,小心我联合编剧,哄抬稿费,看你这公司怎么活下去。”
“毒婆子,你嘴狠,心也这么狠呀。当年你一个蛇精病小编辑,一脸找不着男人的菜色,要不是我推你一把,你能有出头的日子吗!”
“本宫不会忘本的,这不特意来请你喝酒嘛。”
“喝什么酒?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很少喝酒的。”
“在包里,自己看。”
我打开她的包,里面有张红色的请柬,原来她订了日子要结婚了。
我咂咂嘴,摇头叹息:“唉!可怜这个新郎哟,从此苦日子开始了,要被毒婆子管一世,划不来,太划不来啦。”
“滚你的蛋!本宫可是玉洁端庄,骨格新奇,要颜值有颜值,要身段有身段,还有聪明的脑袋,他偷着乐去吧。”
我拿出请柬,看了看,那上面的名字仿佛变成我跟姜胜保的名字,广请四方朋友,那多带劲啊。
“你发什么呆?”关洁问我。
我把想办婚礼的念头跟她讲了,她洒脱地说,那就办呗,我算一个好了。我说中国这国情办不了的,你气我啊。她摆摆手,把包摔身后,大摇大摆往外走,丢句话说,自己且乐着,管别人干啥。
关洁这话让我有点振奋,她说的没错,人是要活得洒脱点,顾前顾后,只会自己遭罪。不管办多大婚礼,只要自己开心,达成所愿,就足够了,也达到目的了。
中午时,张警官来电话,要我有空去趟他那里,他对方启刚手下正进行审讯,需要我前去对质,做个笔录。
我答应了,只是有点遗憾,方启刚始终没有抓到,像人间蒸发了。我一直忘不掉的小龙,一定跟他有关系,可也随着他的逃跑而无法解开这个迷团。他经营的庞大的商业帝国,在洗钱黑幕中轰然倒下,这是必然的。
我总感觉,方启刚正躲在什么地方,伺机要卷土重来。他就像难以消散的乌云,不定什么时候就飘然出现了。
这天我收到一条短信,是前任发来的。只有几个字,说他谢谢有我的日子,来生再会。
我一惊,连忙回过去短信,问他在哪,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他没再回短信,我打他电话,传来的是电话已经关机。我隐隐感觉,他出事了,应该是他的病加重,到了危急时候。
我什么也做不了,看着那短信,似乎前任正在某个地方,他已经虚弱不堪了,随着时间流逝,他剩下的日子不多了。他在向我道别,此生的告别。
不知有多少同志因为爱滋病而离去,因为这种病而无法相爱,无法过上正常的生活。这病简直就是魔鬼,吞噬着同志的青春年华,像一道挥舞在头顶的鞭子,警醒着,惩罚着。
这就是血淋淋的现实,一边是海水,一边是火焰……
不过,这天还是有件喜事,冲淡了前任带给我的酸苦——面膜的孩子出生了。
我得到消息赶到医院,游容躺在床上,身边包着的是个胖小子,啊呀呀的哭着。面膜和他爹万分激动,又兴奋难奈,两人正在那喜极而泣,跟孩子似的。
等面膜哭完,我和他走到走廊上,我把红包给他,顺便问他:“这下你儿子有了,你爹不会再逼你管你了吧。”
“怎么会哟,我爹还要我生二胎。”
“还生?你跟游容也不愿意吧?”
“当然不愿意。可是游容要带孩子,我爹也要带,他们又不肯住一块,我滴神啊,我都快被他们磨晕了!”
我劝他:“你要有自己主张,这是你自己的日子,你的孩子。老婆和爹,你要拿出办法,不能被他们牵着走。不然你会活得没了自己,懂吗?”
面膜有点诧异地看我:“行啊,陆玖,你现在说话一套一套的,跟老姜在一块,长进了啊。看来我也得赶紧找个男人,有他给我撑腰,就什么都不怕了。”
面膜就是当了爹,还是这么没正形,张嘴男人闭嘴男人,我也只能呵呵了。
他告诉我,他以前开的酒吧没再做了,他现在收了心,不混圈了,要为了儿子努力赚钱。他还把我当榜样,说要学我正儿巴经工作,也从下面一步步做起。
以面膜的聪明、八面玲珑,要真用心做事,肯定是能做好的。有人说,同志惧怕婚姻,视婚姻为洪水猛兽。但在面膜身上,婚姻却让他成熟,让他有所改变,明白了需要放弃一些东西,要去追寻自我——这也是他与游容的形婚带来的好处。
走出妇幼医院,太阳暖暖照在身上,耳边好像还能听到面膜儿子的哭声,新生命的声音,明亮、有力,充满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