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东方御的关系，不知不觉中变得轻松随意起来。虽然他还是那么在意我，处处体贴关心，但也更加随意自然。我们之间已经可以开点小玩笑，互相取笑一下。以他的性格，能做到这样，非常不错了。
让我们这层朋友关系更加紧密的，是争对容方公司的调查。他坚定的相信我的感觉，这给了我充足的信心。他的刑侦手段十分丰富，他把时间安排好，我们利用晚上的时间前往容方公司潜伏。
已经是秋夜，天气有些凉。东方御带了保暖衣物，夜光表什么的都准备齐全。我们开始查方启刚的行踪，与什么人来往，他的生活规律是什么。
“陆先生，你冷不冷？我带了加厚的衣服，你穿上吧。”
我想也没想，穿上衣服。刚穿上，方启刚的两个随从出来，他们好象听到动静，往我们这边走来。东方御蹲在前面草丛，看上去与草丛合为一体。那随从扫了几眼，随手把烟头一扔。
他们站在边上说了几句话，是在等什么人到来。
过了好一会，要等的人来了，我看到从车上下来的是小妹，就那个胜保认识的三流女演员。不过她现在可不一样了，靠着方启刚接了不少戏。
等他们上去后，我才发现东方御身上有点烟冒出来。我移到他边上，他身上被那烟头烫出了一个洞，而他手臂已经烫坏个口子。
我轻叫：“御队，你怎么不把烟头灭掉？”
“刚才要灭了，我们不是就被发现了。”东方御把烟头掐灭。
看着东方御那手臂，刚才他被烫着竟然纹丝不动，这需要多大的忍耐与毅力啊。隐弱的夜光中，他那刀削般的面庞，透射出坚毅而生动的光泽。
东方御看下表，说这个时间，方启刚不太可能找小妹来这约会。他说上去看看吧，也许能听到点什么动静。
我们便从楼梯往上爬，到了方启刚办公室所在那一层，就听到激烈的争吵声。我们还没过去，就见小妹从里面冲跑出来，捂着脸。后面追出来的方启刚狠狠拉着她头发，将她拖倒在地，并且用脚踢踹。
我忍不住跑过去，把方启刚推开，护住小妹。
方启刚很意外看着我们：“你们来干什么？马上出去！这里是我的公司，不许外人进来。保安，人呢？”
保安迅速跑来。
东方御指着方启刚：“你不能无故打人。你再这样，我可以抓你去派出所！”
方启刚拿东方御没办法，对我是毫不客气的。他瞪着眼，对保安说：“给我把他赶出去，以后不准这人进来！”
我扶起小妹，走了出去。
小妹哭得跟泪人似的，但她并没说方启刚为何打她，只是谢了我，便上了出租。
这晚我们没再蹲守，经过路边夜宵摊时，我请东方御吃点东西。
一边吃着，东方御问我跟姜胜保怎么样了。我说挺好的，他去了英国，反而对我上了心。东方御有点意外，喝了会闷酒。我不想气氛冷下去，问他这些年就没遇到个合适的吗？
东方御摇摇头，却聊起我，说：“你打算就这么单下去吗？以后你老了怎么办？姜胜保的孩子是他的，也不会养你的老。”
“那就让姜胜保养我老呗。”我笑道。
“他大你那么多，要养也是你养他老。你想过没有，到你老了，一个人怎么过日子？”
“到时办法有的是，有钱怎么都好办。”
“那总不如自己有孩子好吧。你看小尾巴怎么样？喜欢他吗？”
我惊道：“你意思是……？”
“对！我想让小尾巴当你养子。”东方御认真的表情，好象这事他已经考虑过，“小尾巴虽然野了点，那是我没时间管教。你收养他的话，有你父母帮着管管，他挺聪明，也懂事。这样的话，你有个孩子，解决了后顾之忧，你就可以真正安心过了。”
“那你呢？你不要小尾巴了？”
“我可能要离开，不再回来。不方便带着小尾巴。”
“怎么会呢？再不方便你总要住吧，小尾巴跟你亲，你养他这么久，当然是跟你啊。”
我认为东方御也太好心了，为了我的老年，情愿把小尾巴都让给我。
我怕他来真的，强调说：“御队，这事行不通啊，小尾巴是你儿子。我是坚决不同意的！”
他喝口酒：“以后再说吧。”
“没以后的，真的！”
也是巧了，没过两天，姜胜保跟我说，要在英国给我找个代孕的。他打听过了，代孕分为妊娠型代孕和基因型代孕。我这样的自然是基因型代孕，我提供精子，由代孕者提供卵子，也就是通常所说的“借腹借卵代孕”。
姜胜保连价格都问清楚了：“三万英镑左右，你人还不用来，把精子冷冻寄过来就行了。怎么样，过十个月，你就有个儿子或女儿了，爽吧。”
有这么简单吗？我问道：“生了以后呢？又带不回国，怎么办？”
“你傻啊，我在这啊，帮你带。带到几岁送你那，你就坐享其成当爸爸得了。”他还劝我，“小玖，这是正经事，对你肯定有好处的。养老防老你不会不懂吧，你现在不生，还啥时候生？”
“不生不行吗？老就那么可怕？”
“你小子死脑筋，趁着年轻不生一个，以后你想生也没那身体了。听我的没错，你要是钱不够，我这边帮你想办法。”
“哪有这么快。这事我再想想，你先别管。”我确实有点纠结，也有点矛盾。
晚上我一人睡在屋里，窗外寒风阵阵，刮得窗子哗哗响。有许多回，在孤单寂寞的时候，在过节之时，我看到别人一家人在一块团圆，热热闹闹，就特别羡慕。
我也想有个美满的家，有孩子的哭声笑声。只是这样的场景是种奢望，此生也不能的了。
人在世上，如果要维持亲密关系，第一靠血缘，第二靠法律。可作为同志的我，这两条都没啊。想想，同志彼此之间就像一个车站，认识相好了在一起，分了后，就是过了这一站，不会再返回，可要命的是，前面也不知道哪里是终点啊。
如果像《老友记》那样，6个好朋友一个小圈子生活，倒也挺爽的。或者像福建及广东的自梳女那样，一直不嫁，到了晚年她们住在一块儿，形成一个独特的“互助群落”，相当于同志养老院的形式，也不错。
不过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是同志就想有份真挚永久的感情，所以再次微信视频时，我问姜胜保：“保哥，你说人哪点最重要？”
“活着呗。”
“是嘛，健康比儿女更重要。那你要跟我一直好下去，是不是比儿女更贴心，更舒服啊？”
“傻蛋，我比你死得早。”
“不就大九岁嘛，谁先谁后不一定的。到老了，应该是老伴比儿女更贴心。既然这样，那靠人不如靠自己，趁我还没老，赶紧赚钱，等你回来一块看夕阳！”
姜胜保叉着手臂，盯着我好一会说：“这么说，你是赖上我了，狗皮膏药揭不掉是吧。”
“有生儿养儿的那功夫，不如跟你较较劲，我还能多活好多年。”
“不说了。”姜胜保起身，穿衣准备出门。
我看他拿着一摞资料，问他干什么。
“创业啊，我在这不干点事，喝西北风啊。这里跟国内的贸易往来很多，凭我这眼光，肯定能逮着机会。”
姜胜保不催我了，等再跟东方御见面，我把我的观点跟他讲了，我没后代不要紧，有份扎实可靠的感情，有副健康的身体，就足够应对老年了。
可东方御没听我的，总是找机会让我跟小尾巴接触，要小尾巴叫我玖叔。
这天东方御执行任务，他打电话说小尾巴晚饭没着落。我只好去学校接小尾巴，然后带他去吃饭。
小尾巴刚上一年级，一出校门，脸上就有个划伤的印子。我问他：“这怎么回事？是不是跟人打架了？”
“是他们先打我的，他们骂我是野小子，没人要的。”
“怎么没人要，你吖叔就是你爸。”
“那我妈妈呢？她在哪里？是不是死了？”小尾巴问道。
“你妈妈……等你吖叔回来你问他就知道了。”
“吖叔不肯讲，一问他就训我。”
东方御教育孩子真是不行，这都天凉了，小尾巴还穿的单衣，脸跟没洗似的。在他妈妈这事上，越回避越不好，孩子聪明，讲给他听才是正确的。
我问道：“是谁说你是野小子啊？指给我看看。”
小尾巴指着刚走出校门的几个小同学：“呶，就是他们。”
我走上去，他们中有家长来接，我叫住他们说：“小同学，你们刚才是不是跟他打架了呀？”
他们相互望望，缩在大人身后。
“他是有爸爸和妈妈的，爸爸是警察，经常要去抓坏人，所以没办法来接他。他妈妈老家在福建，是个很漂亮的妈妈，可惜得了病不在了。所以你们和他一样，都是有爸爸妈妈的孩子，以后一起学习一起玩，好不好？”
小同学懂事的纷纷点头。
往回走时，小尾巴拉着我手问：“玖叔，我妈妈死了是吧。”
“是，她得了病，治不好。不过她最疼你，最爱的就是你。你要好好学习，快点长大，给她争气好不好。”
“好，我一定会的！”小尾巴纯真的大声答应。
看他忍着不哭的样子，我心里忽地涌起一团温热，一种陌生的感觉，让我觉得像是个父亲，想呵护小尾巴，让他得到更多温暖。
我冲动的抱起他，把他眼角的泪水擦掉，往餐馆走去，我要让小尾巴美美的吃一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