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迷迷糊糊醒来时，是在一个人的背上，他正背着我，迈着稳健的步子，短短的寸头修剪得很齐整，暗红的脖子，侧脸十分刚毅。
我看清楚是东方御，我有气无力说：“放、放我下来。”
“你别说话，马上就到医院了。”
“我没……事，躺一会就好了。”
“如果我晚到一步，你只怕要被他们打……，你现在脸上都在流血，被打得不轻了。他们这帮人下手太狠了。”
我看到白色的医院墙壁，看到护士迎了上来，像天使一般。
我在争诊室躺着，好在都是外伤，没有伤到内脏，包扎一下就行了。东方御在边上陪着，问护士我这伤要注意些什么。这时，姜胜保从门口走进来，眼睛看着东方御，站在那没动。
东方御也看到姜胜保：“姜总来了。”
姜胜保嗯了声，走到我边上，没好气的说：“你傻啊，送上门去给人打！你属猫的，有九条命是吧，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傻逼！”
东方御诧异的看着姜胜保，他不知道姜胜保跟我就这样讲话的，在他看来，这显得很凶，很冷，还带着教训人的口气。
东方御说：“姜总，他现在受了伤，你不应该这么说他。他现在要的是关心照顾。”
姜胜保回道：“你一警察什么时候成政工干部了，知心得狠呐！”
“我是陆先生的朋友，关心是应该的。你跟他关系也很好，更要多关心吧。凶他不解决问题的。”
“那可没法子，我就这脾气，嘴巴管不住，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了。”
“姜总！”东方御脸色愈加严肃，目光犀利地射向姜胜保，“请你尊重下陆先生，他是个好人，为他的朋友尽自己的责任，本来他完全不必出面的。他被打不是他的错，是他有爱心，你怎么不懂？！”
“懂不懂也是他自找的，我们这是人民内部矛盾，跟警察无关！”
“这事我管定了！”东方御低声喝道。
姜胜保眉眼一抬，跟东方御双眼直视，两人近在咫尺僵着，气氛一下凝固起来！
他们个子差不多高，一个短发一个平头，姜胜保是壮实的大块头，东方御则健壮修长。他们是不同的类型，这一同框，就较上了劲。
我费力的欠起身，扯姜胜保手。
姜胜保回头，笑了笑，对我说：“听到吧，关心你的人还不少。还躺着干啥，起来吧，在这现宝丢人啊。”
东方御张张嘴，想说又忍了回去。
我对东方御说：“御队，谢谢你啊。”
“他们家属可能还会找你，你要有心理准备。”东方御指的是小龙家人。
“他们要找我，我还是那些话。随便他们怎么样吧。”
“其实，我听接警的同事讲，他们看了小龙的电脑，他是连续玩了一天游戏，主机都发烫了。这点，我会跟他们家属讲清楚的。”
“这样啊……”我有点失望，原本以为小龙是在废寝忘食查资料账目，其实不是啊。
姜胜保不耐烦的说：“可以走了吧，我妈还做了一桌菜呢。”
我被姜胜保扶起来，走到门口时，东方御对我说：“有什么事就叫我，我随时可以出动。”
姜胜保扭头盯他一眼。
我怕两人又呛起来，扯着姜胜保就走。
到了姜家，姜妈看我样子，心疼得不行，拿我当病人相待，搞得我都不好意思。
吃过饭，姜胜保送我回公寓。我身子隐隐作疼，身上还有些血点。我脱下衣服，到卫生间准备洗澡。
姜胜保进来，说你手都伤了，怎么洗澡。我说拿袋子绑着手，不浸水里就没事。
“废那事干嘛，我一个活人不在这嘛。”姜胜保卷起袖子，帮我脱下内衣裤，扶我慢慢进到浴缸里。
光条条泡到温热的水中，身上那些痛处缓解开，枕在缸沿，感觉舒服多了。
姜胜保没走，坐在小凳子上。
“你怎么不出去？我先泡泡，没事啦。”我光着身子，还有点不好意思。
姜胜保看着我脸上的伤，又来气了：“你真是个猪头！你怎么也不用脑子想想，你跟他们家属说那些，顶什么用吗？他们本来当自己孩子是意外死亡，你这一说，好吧，他们认为是另有原因，不是你，那也是另有凶手。他们已经够伤心够心烦了，你还去搅局。”
我默默听着。
“你这样不济事的，只会把自己推油锅里，还害得人家家属胡思乱想。真是蠢到家了！”
我想争辩，又没力气说什么，干脆闭上眼。
姜胜保拿毛巾裹着冰块给我脸上按压着，一边说：“还有那个警察，光说些政治口号的话，跟机器人似的，顶屁用！他一身正义，去抓罪犯就是了，往这凑什么热闹。”
“你说完没有？说完可以走了，姜妈还一个人在家呢。”
姜胜保走出去，一会拿了打包盒进来，里面装了火腿蛋三明治，红枣黑米粥，还有蜜汁烤排。
这就是姜胜保暖人的地方，不吭不响就弄个意外出来，刚才还暴风骤雨批我，转头就和风细雨来了。
我还真饿了，说：“怎么没大虾？”
“你这伤怎么能吃海鲜。来，嘴张开吧。”
我张开嘴，姜胜保端着盒子喂我。他拿着汤匙，轻轻吹着食物热气，脸上漾着一层关切的表情。他那浓浓的剑眉上沾了水汽，湿润而有光泽，脸色也让水汽润得泛出了红色。他那细致的样子，就像一团温暖的火，让整个浴室充满了阳光般的热度。
我伸出手，擦姜胜保眉毛和脸上的水汽，心里泛起阵阵涟漪。在我无着的时候，有他守在身边，就连他的教训指责，都带着格外的温情。
“你手拿开，挡着我了。”
我舍不得拿开手，便说：“我这是好心帮你擦水。”
“你呀，就是太好心，也太善良了。你就是善良办了错事。不过，小玖，哥挺欣赏你这份善良。人嘛，就算做蠢事傻事，只要良心还在就行。”
“那我还会做傻事的。”
“没事，哥支持你继续善良！”
我抚摸着姜胜保的脸，恨不得在他脸上狂亲狂啃。他任我摸，专心喂我。我们就这么一个喂，一个抚摸着，温馨得不要不要的。
我说：“你看你身上都湿了，进来泡澡吧。”
姜胜保看眼自己衣服，确实是沾了不少水汽。他放下盒子，几下就扒掉衣服，往浴缸里一躺。
浴缸里水经他这么一折腾，哗一下全涌了出来，那水涌到我嘴边，害我呛了一口。
“你看你，轻点啊，水都满到我嘴里了。”
姜胜保躺在另一头：“不是你要我泡澡的嘛。”
“我没想到你跟头牛似的，一进来就把水全挤跑了。”
“这不挺好啊，一缸满满的水，多舒服。”
我缩回脚：“你往边上点，压着我腿了。”
“我还往哪边移？就这么点大地方，你坐起来点，我腿也没地方伸。”
“是你太占地方了。”
“那你让开点不就行了。”
我们在浴缸里争着位置，调来调去。
姜胜保拍打着水，我也不示弱，趁他不注意，伸脚往他嘴边塞。我们这么一边躲，一边用手打水，泼向对方，成了打水仗……一时间，浴室水花四溅，回荡着我们的笑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