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姜胜保对我流露出温情脉脉的眼神。他嘴角抿着柔和的笑意,没再顾忌行人的目光,真切地看着我,好象周围的人都不存在。
他笑微微说:“你说怪不怪,我这会忽然觉得你小子还有那么点帅,瞧着顺眼,哪儿都挺顺眼的。”
“你以前不是没长眼睛就是瞎了。”
姜胜保当真揉揉眼睛,那单眼皮小眼睛使劲撑开,盯望着我:“这样行了吧,看得够清楚了吧。”
我在姜胜保脸上摸了下,以示奖励:“下回就这么看我吧。”
我们继续牵着手走,已经是子夜时分,街上行人渐少,凉凉的风吹拂着。我却一点不觉得冷,有姜胜保在身边,走在长安街上,此情此景都让我很是兴奋。
姜胜保已经开启了如何喜欢我的模式,我也展现出全新的能力,高峰论坛的发言,让我跟打了鸡血似的,有了自信。其实,自信是件挺脆弱的东西,一旦失去就不好恢复,如果赢得了,就能提供给我们巨大的空间与好处。
显然,姜胜保对我的改变,就是一份意外的惊喜。
可能是昨天开了一天车的缘故,白天又没吃好,姜胜保有点累了。我走到街边,准备拦出租回宾馆。
“你不是还想逛逛嘛,我没事,陪你多走走。”姜胜保说。
“你这样能走得动吗?”
“走不动你背我就是。”姜胜保随口道。
我马上往他跟前蹲下:“来,上肩吧。”
姜胜保不肯:“你哪背得动我,非压趴你不可。”
“试试就知道了。”我双手往后弯抱住他腿,让他俯上背,然后我一使劲站起身。
哇靠,这姜胜保真是死沉啊,就跟座山似的。我肩膀压得好疼,腿都有点抖索发颤。我咬着牙,迈开步子。这时旁边有人过来问,是不是姜胜保病了,要帮忙吗?真是好一阵尴尬啊,姜胜保摇手谢绝,让我快放他下来。我则加快脚步往前冲。
走到前面,没人注意我们了,我才放慢脚步。在长安街上,我就这么背着姜胜保,一摇一晃,哇哇,真是浪漫得不要不要的!
走了一小段路,我身子适应了些,没感到那么重了。一边看着两旁景色,感觉真好。
姜胜保侧头看我:“要不要紧?”
“没事。”
“那我给你唱首歌奖赏你。”
“你还会唱歌?别驴叫哦。”
“哼,听着吧。”姜胜保粗声粗气哼唱起老北京的歌谣——
上轱辘台,下轱辘台,张家妈妈倒茶来。
茶也香,酒也香,十八个骆驼驮衣裳,
驮不动,叫马楞,
马楞马楞含口水,喷了小姐的花裤腿。
小姐小姐你别恼,弄把火,咱俩烤。
烤不迭,车来咧,甚么车?红板绿板大牛车。
甚么牛?金牛、银牛。
甚么鞭?挂拉鞭,跟着小姐上西天。
西天有个小孙猴,咬了小姐的妈妈头儿……
在这九月的北京夜空下,姜胜保的歌谣声轻轻飘荡,那欢快打趣的词,活灵活现的呈现出久远岁月的美好。
“哎,唱得怎样?”姜胜保问我。
“你哪学的这歌?”
“电视上学的,听着有意思,就记住了。”
“那我就是那只小孙猴吧,咬了小姐的……”
我话没说完,姜胜保手很重的捂我嘴,我别过头,非要说出来。姜胜保不让,双手箍着我。我吃力没站稳,往地下一倒,两人都摔到地上。
我倒在姜胜保身上,顺手袭他的胸:“我要妈妈头儿……妈妈头儿好舒服啊。”
姜胜保躲着,双手使劲护着胸。那样子真是笑惨我了……
这么一闹,姜胜保倒来了精神。他看时间,说干脆别回宾馆了,等着看凌晨四五点天安门广场升国旗吧。我当然同意,于是我们去商店买了点吃的和喝的,放包里背着,朝天安门进发。
一路上人渐渐多了,从旁边巷子小路汇集过来许多人,看样子都是去看升旗的。时间还早,我们就在旁边的一个小花坛坐下,边吃边喝,补充体力。
姜胜保问我:“像那个酒吧咱们那也有吗?”
我楞了下,才想到是问同志酒吧的事。我说:“也有,不过没这酒吧那么大,人也没那么多,就是简单的喝茶喝酒,楼上还有打牌的。”
“那你经常去吗?”
“去过一两回。”
姜胜保欲言又止,想了半天,才说:“小玖,你这、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这个的?”
“不是说过嘛,天生的,基因决定的。”
“那所有人都是这样?这得有多少人呀?”
看姜胜保这么问,我也正好借此机会好好给他上一课。他对同志根本不了解,也不清楚究竟怎么一回事,我要作为老师给他灌输这方面知识。
我挺直腰身而坐,告诉姜胜保,无是人类多元化的一种表现,是一个复杂的问题,各种性取向并无优劣之分。关于性取向的产生有很多种理论,当今绝大多数科学家、心理学家、医学专家认为性取向是先天决定的,而通过长期的实验记录证明,无是无法被“矫正”的,亦无法改变。
从出生开始,部分无者在12岁时,就已经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的性取向了,另一部分要在12岁~16岁的阶段继续探索自己的性取向并逐步确定下来,而绝大部分无者在20岁的时候都能清晰的知道自己的性取向。只有小部分可能在40~50岁时,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性取向。
姜胜保下意识道:“我刚好42岁,那是不是我才清楚自己的性取向?”
“你不算。等你喜欢上我,就知道了。”
“什么玩意啊,我特意开车跑这么远路来看你,还去了那酒吧,把你从骚扰的人手上救出来,还不算喜欢呀?”
“算是算,可你不还有‘病’嘛。”我坏笑道。
“哦……”姜胜保接不上话了。
我继续介绍无的历史今生。孔子说过:“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思无邪。”无能入诗,可见在孔子眼中,无是很正常的感情。历史上,中国晋朝的男风盛行,人们不仅崇尚女色,还崇尚男色,但男子必须貌若女子才算俊美。什么“翩翩周生,婉娈幼童。香肤柔泽,素质参红。团辅圆颐,菡萏芙蓉。转侧绮靡,顾盼便妍”,总之是美伦美奂就是了。
但整体而言,无是被歧视仇恨的群体,甚至是一种犯罪,受到处死刑罚。基督教认为无就是反上帝,古罗马帝国就将饥荒、地震和瘟疫归罪于无,并大肆镇压。纳粹德国的希特勒当权之后,更是对无者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屠杀。
到了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纽约的石墙同志酒吧遭到警方突检,进而发生暴力对抗。此事受到媒体的广泛报导后,在警力增加的同时,美国各地无者也纷纷前往支援,双方整整持续对峙三天三夜。
石墙运动被视为西方现代无权利运动的开始,无解放阵线才算正式形成。
具有特别意义的是,1973年,美国精神医学学会董事会决定将无剔除出疾病分类。到1992年,世界卫生组织也以同样的方式将无剔除出了精神疾病的行列,无被以投票的方式结束了它作为一种精神疾病的历史。
1997年,我国《刑法》删除了流氓罪,无在中国不再是一种罪行。2001年,《中国精神障碍分类与诊断标准第三版》中删除了“自我和谐型”的无,无在中国不再是一种病症。
听到这,姜胜保脸上浮现惊奇感叹之色,显然他没想到无会有这般曲折的历程,还曾经被当作罪犯遭到屠杀。
他说:“幸亏是现在,要搁在以前,小玖你可惨喽。”
是啊,确实要庆幸生活在现在,社会宽容,人们思想开放,给了无一个很大的空间。
我说:“有个数据是2014年的,根据科学研究院的平均统计,中国的无人数达到了7000万,其中男无者的人数在3000万以上,女无者的人数在3500万左右。”
“啊?女的还多一点?”姜胜保很是不解。
“没想到吧。其实这只是一个粗略统计,生活中虽然女的看不大出,但好象男的还是多一点。”
“好啦,不管多少,反正不关我们事。走,看升旗去。”姜胜保站起身。
我刚要站起,腿发麻,动弹不了。我叫道:“哎哎,等会我。我这腿……不行,发麻抽筋了。”
姜胜保走回来,给我揉腿:“就你事多。”
“不是给你当老师嘛,够辛苦的,你还不安慰下,哪有你这样的学生。”
姜胜保把包和袋子往脖子上一套,拉我起来,往他背上一架:“这成了吧。”
换成姜胜保背我,我贴着他脖子,趁行人不注意亲了一口。他不像我背他吃力,他一身肉劲倒还挺大,稳稳地背着我,包在他胸前晃荡。
“手拿开,老实点。”姜胜保低声阻止。
“我手没地方放呀,那要不放你脸这块吧。”我手弯上来,在他脸上柔柔的“侵犯”着。
“你别得寸进尺啊,快拿开。”
“你脸有点凉,我给你捂捂嘛……怎么样,热火点了吧。”
夜色下,我就这么边吃着姜胜保的“豆腐”,一边享受着属于我们的幸福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