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窗外下起小雨,打得窗子丝丝作响。我起来往准备好的拉杆箱里塞进一件卫衣,收拾停当,走到书房门前,姜胜保这厮竟然还在蒙头大睡。
怪了,他从不睡懒觉的呀,今天怎么回事?
我一人打车到高铁站,踏上了开往北京的列车。就当是一次短期旅行吧,见见行业的高管精英们,也很不错啦。
到了北京西站,从仿古的钟鼓楼出站口走出来,一片旺旺的艳阳天,秋高气爽的景象。阳光直射着我眼睛,灿然耀眼,我大呼一口气——北京,我来啦!
照会议接待电话里说的地址,我到了朝阳区农展馆北路,在网订的宾馆住下。这里离开会的喜来登长城饭店不远,挨着朝阳公园。会务人员要我准备下,说可能明天会议上我有五分钟发言。
我以为听错了,对方说,因为我在论坛的帖子,有些观点看法比较有新意,组委会才特意联系我出席。想到全国性的高峰论坛,我这小萝卜头还能发言,兴奋得要跳起来了。
一进房间,我就琢磨怎么写发言稿,绞尽脑汁写,饭也没顾上吃。到了晚上,姜胜保发来微信视频。我点开,他正在开车,光线不好,还有点卡。
“你开车去哪?”我问他。
“瞎转转。你真上北京去了?”他还不信。
“当然。北京北三环边上,离故宫也不远。”
“你这住的啥宾馆?黑漆漆的,条件看着也不怎么样嘛。”
“经济旅馆,反正一个人住,要豪华干嘛。不聊了,你开车注意安全。”
“我开了蓝牙,不碍事。你到了怎么不发个位置,信息也没一个,你学着玩消失啊。”姜胜保有点不快,似乎我这一走,他还有点不习惯哩。
“明天我还得发言,都没顾得上。”
“赶紧发一个。”
姜胜保就这样,以为我那高铁票是假的,闹着玩啊。我顺手发了个位置,跟他说:“你早上睡大觉,我没叫你。我现在没闲功夫了,要跟你说的行业精英们聚会,啦啦啦,我也能高大上一把喽!”
“你上什么上,西装带了吗?知道怎么发言讲重点吗?你那水平能扛得住吗?”姜胜保一连串发问。
我蒙了下,也是啊,我就带了简单两件休闲衣服,根本没想到要上台发言,西装哪里会带。经姜胜保这一说,我再看发言稿,平淡、没特色、实在是一般般。
我说:“那怎么办?现在商店关门了,没地方买西装了。明天就得发言,实在不行,就随便上去说几句算了。”
“怎么能随便。你这人就这样,办什么事都没个章程,跟个三脚猫似的,一不留神就犯糊涂。”
这都是小细节,人做到完美怎么可能。我回击道:“重要的是我到了北京,要走自己的路,别的顾不上那么多。反正我没那么周全,只要自己心里有个目标,尽力去做。”
“懒得跟你争。”说着,姜胜保关了视频。
我没多想,重新再写发言稿。写了会,脑子跟浆糊似的,一点灵感也没有。我想到了关洁,找这个毒舌妹讨点想法吧。
在微信上我点了关洁语音,她迷迷糊糊喂了声,好象在睡觉。
我说:“才几点啊,就睡大觉。”
“老哥,我现在黑白颠倒了,半夜起来写本子的。照我的生物钟,现在才凌晨呢。”
“凌晨清醒,脑子灵活。我问你,我那篇发在论坛的帖子看了吗?”
“我没时间看什么帖子。”
“那……你说说,我们这当策划的,朝什么方向发展有戏呀?”
“戏什么戏,跟着好莱坞学就行啦。”
关洁是好莱坞的忠实粉丝,从华纳兄弟、米高梅,到派拉蒙、哥伦比亚、环球等等,她是如数家珍,看过的电影不下一千部。
“小妹,国情不同,不能全然照搬。”
“影视无国界,你懂不懂。人家能拍出《肖申克救赎》《黑客帝国》这些经典不巧的电影,抓住的就是人心。好莱坞编剧技巧、制作大全什么的,都是一个壳,永恒的才是情感。”
情感……什么是策划人的情感呢?我有点困惑。
没从关洁这取到经,我又在电脑前折腾,大概写到夜里十二点,传来敲门声。
我走到门前,看着地上从门缝塞进来的几张美女名片,心想这些地下工作者会自动上门吗?胆子也太大了吧。我开口问是谁?外面不回答,继续敲。我趴猫眼看,也看不到什么。便把门拉条卡上,开一条缝,往外面看。
结果,我看到的是自己的西装!
哇——姜胜保举着我的西装,大模大样走了进来。他扫视着屋里,一副嫌弃的神态,看也不看我,把西装往床上一扔,跨腿坐下。
“我滴哥,你变魔术吧?!”我惊喜道。
姜胜保高高抬起下巴,很得色的说:“这算啥,你就是在新疆在国外,我照样能找着。你就住这破地方呀?百儿八十一晚的吧,这旧茶几烂地毯,巴掌大地,能住人吗!赶紧收拾,跟我换家宾馆,起码得四星。”
妈呀,在北京这地界,四星宾馆得上千一晚了。我不能惯着姜胜保,他就这德性,是口袋就剩一块钱也不能掉面子的主。
“好不容易订到的房间,不换。”我把西装穿上身,在镜子前照了照,“领带呢?”
姜胜保从口袋掏出皱巴巴的领带:“真费劲,害我千里给你送西服,整个一保姆了。”
我开心的想亲他一口,又马上收住,记起他那不能性爱的病,只能讪讪打住。
开了十来个小时的车,姜胜保还没吃饭。我们下去吃了面,再回到房间,他就开始给我上课。
姜胜保说:“你知道啥叫高峰论坛吗?就是为某个主题或者某一类主题召开的会议,主席的都是高层人士,也就是各单位公司的一把手,像百强企业和 CEO参与。说简单点,这种会议比较小型化,主要是信息传递,行业顶尖技术知识的交流,也是前沿化探索性带有前瞻特质的。这种会我参加过不少,你要没有特殊技能本事,最好免开尊口。”
“我写了发言稿,可以照着念出来。”
姜胜保到电脑前,飞快看,然后说:“就这些?狗屁不通。你写的这些不新不奇,一点不震撼人嘛。跟你讲,你上了台,下头坐的全是见多识广、贼精贼精的头头,他们什么没见过,国内国外的都听过了。你要震住他们,得拿出绝活才成。”
我仔细看着稿子,默默念着,感觉确实不够分量。
“我现在写不出来了,脑子想不出东西。”我有点灰心。
“我怎么说来着,要你别来凑热闹,你不听,跑这么远来出洋相,过瘾是吧。”姜胜保边说边往卫生间走,一路就把衣裤给脱了,赤条条走进去。
姜胜保洗完出来,开电视抽烟,靠着床头,活色生香的瘫在那。我哪还写得出什么,把电脑一关,去卫生间洗澡。
洗完澡,我闭上眼,准备睡时,姜胜保一个翻身,动作很大的朝我这边俯过来。
我睁开眼,惊喜得差点叫出声来。天可怜见,我的爱情长跑就要冲到终点线上了。本来也是,他跑这一千多公里,当真就为给我送西装啊,摆明是对我有思念嘛,是对我动了情。加上在这北京的秋夜,他也是人,总会要意思下吧。
我张开手,轻轻说:“先把灯开了吧。”
“关灯干啥?”他撑着手在我脸上面。
“怕、怕开灯你不习惯,毕竟你是第一次嘛。”
“什么第一次?你小子在说梦话吧。”说着,姜胜保伸手拿我这边床头柜上的烟灰缸,再躺回去,把烟灰缸往他肚子上一放,弹着烟灰。
我……
我无语,我沮丧,我苦笑,我一个翻身,鲤鱼打挺弹起来——小哥我不与你同床异梦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