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医院上班，我补办了一应的入院手续。刚回到病房门口，碰到姜胜保和老爸来了。姜胜保帮老爸拎着大包小包，身上背着斜挎着，手里还提着盆子桶子。
我和姜胜保同时要进去，他身上东西又多，两人这么一挤碰，便卡门那，前不了退不了的。然后，他看到了病房里的东方御，足足看了好一会。
老爸招呼说：“你们堵门口干啥，快进来呀。”
姜胜保扭脖子望我：“你挤啥挤，让开。”
“我又没挤你，是你背这么多东西怎么进得去。”
“那你不知道让啊，也不接一接，笨死了！”
“盆子都磕我腿了……快拿开。”
姜胜保动了几下：“我怎么拿开，手都抬不起来。就你小子不长眼，猴急个啥。唉哟，你挤我手啦！”
那门是双开门，只开了一边，被我们挤得咯吱响。东方御快步过来，刷刷几下打开另外半边门。这么一松，我半条腿吃痛往边上倒，姜胜保被挤住的手也松了，那盆子桶子一下全掉地上，咣咣当当响。
老爸、东方御、还有护士，全看过来，眼光里透着“这俩人就这点事都办不好”的样子。
我跟姜胜保都把手一指，怪罪对方的表情。
东方御捡起盆子桶子，说：“不用带这么多东西，医院里很齐备的。”
姜胜保把身上大包小包放下，一边说：“自己的东西用着衬手，备着有什么不好，方便。”
这时医生等人来巡房，问哪个是家属，我指下自己和老爸。姜胜保马上举起手，往我们边上一站。医生有点糊涂的看着姜胜保，那意思好象是觉得我老爸怎么会有个这么老的儿子呢？
等医生说完老妈病情，实施手术的时间和注意事项后，姜胜保又问了一大堆问题，什么CT片子中脑部出血位置要不要紧，手术风险有几成等等。问得医生都有点烦了，耐着性子解答。然后医生离开，姜胜保还没完，跟在后面又问起来。
东方御要去上班，我送他到电梯口。
“御队，一晚上你都没睡啊。”
“没事，吃得消。等明天手术时我再来。”
“不用，人手够了，不麻烦你了。”
“陆先生，你怎么总这么客气。”
是啊，我在东方御面前确实有点放不开，一张嘴就是客套，还尽力想让自己显得优秀完美。
“可能是，我们还不太熟吧。”我说道。
“熟悉不看时间，看心里。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全心照顾好你妈妈吧。”东方御说完，进了电梯。
在电梯门要关上时，我脱口又说了声“谢谢”，东方御笑笑。
我往回走，远远看到老妈病房前，姜胜保露出半个头在张望。等我走回病房，姜胜保已经坐在床边，没事似的玩起了手机。
我说：“我跟公司请好了假，这里有我守，你回去吧。”
姜胜保头也不抬，自顾玩着。
“听到没有？你去忙你的。”
“我没忙的。”姜胜保咕嘟一句。
“公司那样子，怎么没事呢，你得去想办法，去……”
姜胜保打断我道：“去干啥？去奋斗去拼搏？我又不是小年轻，理想抱负那些玩意早绿了。”
我把东西收拾好，然后打开笔记本电脑，忙我的工作。姜胜保关了手机音量，手指快速拔动在和人赌扑克。可能是输了一把，他气得一拍大腿。
我瞪他：“轻点声！”
姜胜保意识到不好，做个鬼脸。
我趁机说：“你看看我，看看呀。”
他抬头看：“看啥？你脸上又没贴手好牌。”
“看我抓住时间工作啊。你也学学样，拿点劲头出来。你这样闲人一个，好象全世界欠你的，玩颓废好玩是吧。”
“你屁话真多。”
“保哥，真的别这样了，又不是世界末日，把你的苦逼阳萎什么的收收吧，没人同情。”
他把手机往窗台一放：“你小子教训人一套一套啊！你以为我乐意这样啊，该做的都做了，商场势利你不知道，墙倒众人推，我现在能不倒就不错了。你还跟我在这轰轰炸炸的。”
“那你也不能当赌棍呀，头发不洗胡子不刮，还动不动就关机。”
“什么关机，是没电。”
“为什么没电？不就是玩得没了电，昨天急着找你，你人呢？肯定是在家睡大觉。”
“我就睡了，一堆破事我能睡着就不错了。你小子问过我吗，了解我现在情况吗？知道我有多难吗？你跟刘曼都一样——自私，还不长眼睛，不长心！”
姜胜保声音越来越大，脾气跟爆了的炸药，炸得病房嗡嗡直响。
我们都站起身，大眼瞪小眼，还要争时，忽然意识到不对。
我马上看老妈情况，姜胜保也俯下身。这时吊瓶水快没了，我去拿呼叫器，姜胜保已经抢在手里按了。我也很气，做手势要他别管。他示威地对着我，一副就要这样的模样。
在老妈病床前，我们都不再争了，要是吵了老妈，让她病情加重，那可是天大的罪孽。
过了会，老爸下班来，带了盒饭，我把小桌子摆出来。姜胜保一见那盒饭的菜，就一副嫌弃脸，不肯吃。
老爸不好意思说：“胜保，没时间回家做，我这就在医院旁边小店子买的。要不，我去给你点几个菜吧。”
姜胜保把盒饭收起：“干脆你们也别吃了，我去点几个菜打包上来，准保让你们吃得舒服！”
看他那兴趣盎然的样子，我没理，拿过一个盒饭，打开，先吃起来。
“说了去点菜，你还吃什么。这哪像菜嘛，跟垃圾似的。”姜胜保要收走我的盒饭。
我不让：“要吃点菜你自己去吃，这垃圾菜挺好，我就爱吃。”
“你跟我对着干是不是？”
我大口吃着：“这种盒饭我在公司经常吃。姜总，高高在上的姜总，你也体验一回民情好不好？尝尝我们这普通百姓的伙食，吃不坏你的。”
“不好吃干嘛要吃？”姜胜保不解地说。
我干脆挑明道：“那是你吃刁了嘴，吃不惯，也从没吃过。你天天美酒好菜，哪见过这样的盒饭。不过，你最好还是别娇情了，到什么山唱什么歌，懂吧。”
这下打击了姜胜保自尊，脸色一下变得腊黄，眼睛狠狠瞪着我。要不是老爸在边上，他可能会把那盒饭砸我脸上吧。
老爸打圆场：“小玖，你胡说些什么。胜保，别听他的，你等等，我去给你买。”
姜胜保拉住老爸：“陆伯，不用，哪能让你跑腿。你坐。”
我对老爸说：“爸，你快吃吧，不然凉了。这土豆丝好吃，还有这炸鱼块，好香啊。”
我故意起劲吃，吃得特香的样子。姜胜保尴尬的站那，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我心里直乐，姜大公子啊，你都快山穷水尽了，还不把你那张金嘴改一改。人间百味，你当人间只有大虾三文鱼呀。
姜胜保站一边去，不看我。
我捧着盒饭吃，挑块好点的鱼块给老爸：“爸，这鱼怎么炸得这么好，外焦里嫩的，明天咱们还吃这家店子的盒饭吧。”
老爸看眼姜胜保，不知怎么说才好。
过了会，我听到咕咕声，分明是姜胜保肚子饿的。
我抬起头，打眼四望，很好奇的样子问老爸：“爸，你听，什么声音？好象是青蛙在叫吗？咕咕的，医院怎么会有青蛙呢？”
老爸也听到了，低着头笑，不敢看姜胜保。
姜胜保闷着脸过来，把另一个盒饭拿起，往桌上重重一放。没好气的打开，使劲掰开一次性筷子，结果用力过猛，筷子折成两截。
老爸说：“断了不好使，我带了勺子，在包里。”
“就这样，能用。”姜胜保赌气的举着半截筷子，那大手又握不住，一下滑落，一下又夹不好。他斗气的偏要夹，在那盒饭里夹啊插啊，好不容易夹上块鱼块，往嘴里一扔。
看他这表现，我还是要鼓励的嘛，便说：“怎么样，廉价牌盒饭还不错吧，味道可合姜总你的口味呀？”
“没味道，难吃！”
“不可能吧，你都饿得青蛙叫了，还会没口味？你想象下，这鱼块就是三文鱼，冰镇着的，刚从日本北海道空运过来，新鲜、嫩滑、色泽鲜艳、入口留香……”
“啊！”姜胜保叫起来。
“好吃也不用这么叫吧。”
“唔……唔……”姜胜保指着自己嘴巴，脸色一下变得红紫，脖子上的青筋都暴出来。
我跟老爸这才发觉不妙，看着姜胜保捂着嘴巴，痛苦万状的倒在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