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手术室外,我盯着医生在对曼姐说什么,比划着。我暗暗在心里祈祷:不会是坏消息,不会的,千万不要!
他们说了几句,医生走了,曼姐走过来,是副哭笑不得的表情。我和姜妈都急切地看着她,等她说点什么。
曼姐说:“胜保醒来了!他没大事,平安。”
我提着的心这才回位,问曼姐:“医生还说什么了?”
“说是胜保做了个梦,梦到解决资金的办法,要医生赶紧告诉我。”
我听了哑然一笑。还可以再奇葩点吗,晕迷中做了梦,还梦到一个锦囊妙计,这只怕也就他姜胜保能做得出吧。
过了会,姜胜保被推出手术室,躺着的他老远就伸出手,做了个V字的胜利手势。我们都乐了,连护士们也被逗笑了。
没过两天,姜胜保便健康的出院了。我去接他,本以为是回家,他却要我开到公司去。说几天没去了,看看是什么个情况。
我说:“有曼姐在,又筹到了资金,不会再乱的。”
姜胜保低头算着,然后说:“先撤掉的两个项目,应该可以回笼二三百万了,补上拖欠的费用,应该足够了。”又扬扬胳膊,“这回得踏踏实实干了,再不能出差错!”
“我比你有信心。”我笑道。
“我怎么觉得你比我还牛啊,跟个闯江湖的常客,什么风浪也不放在眼里。”
“爬过生死关,闯过险滩激流,我现在呀,已经是只老麻雀了。”
“老麻雀?你这细皮嫩肉的,还得多摔打摔打。”
想到被人追的狼狈,被关在小屋的落泊,跟死神较量般的飞车,这些还不够摔打的吗?可余悸犹存,我更欣喜的是和姜胜保能够相知,心交得更紧了。我们之间坦然相对,剩下的,也许就是那薄薄的一层纸了吧。
到了嘉伟公司,我们刚出电梯,就听到一阵噼啦响声。姜胜保眉头一皱,跑到公司大厅,就见十几个人正在打砸办公桌椅,叫嚷着还钱。几名员工躲在角落,大气也不敢出,而曼姐被这些人围着,推掇着,好象要把她吃了一般。
姜胜保大声道:“这是干什么?有事说事,都住手!”
那些人回头,有人冲姜胜保说:“姓姜的,你来了正好。你拖欠我的项目工程款早到期了,你要马上拿钱!”
姜胜保对那人说:“王总,你这个工程款我已经准备好了,让人付给你的,你别急,我马上办。”
说着,姜胜保把曼姐拉到边上,问她:“这是怎么回事?款怎么不打给人家?”
曼姐很没底气的说:“没了。”
“什么叫没了?款呢?到哪去了?”
“我还息钱了。”
“什么息钱?”姜胜保大声喝问,忽然意识到什么,“你、你把钱给云洲那帮人了?”
曼姐点点头。
姜胜保倏地举起手,要扇向曼姐时,又生生收住。他仰天长叹口气,打了自己一耳光,转身走向那些人。
“各位,你们都听到了,我也不瞒你们,公司筹措资金出现点麻烦,现在一时不能给你们打款。这样,你们给我一个时间,我一定在时间之内打款。或者,我起草新的合同,对投资额度作调配,降低我的利润。”
那些人叫道:“这有什么用,我们现在一样也缺资金,项目难道停在那里呀。”
“是啊,重签合同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不行!”
他们闹哄哄争吵着,又要搬起桌椅砸。
姜胜保叫道:“你们哪个再敢砸,我就报警,告他损害他人财产。谁想进局子,啊?你们谁想进去呀!”
这一说,那些人还真不敢动手了。
姜胜保对那王总说:“王总,我姜胜保的为人你是知道的,说一不二。现在事情逼到这份上了,你就是杀了我,也拿不到款项。我公司在这,我人也在这,我所有家子车子你们也都知道在哪,虽然我是过失方,但一心是想和大家解决问题的。你看,我提的方法行不行?你们让一步,我有口活气,才能把你们的事办到,是不是这个理。”
王总看眼大家,走过去和他们低声商谈了下,然后过来说:“看你目前状况,恐怕一时半会也拿不出几百万还款。那这样吧,我们决定,重新签合同,各自照自己的项目提配额。像我的嘛,原先你公司是百分之四十分成,我现在只能跟你签百分之二十。”
我一震,一下降一半提成,这岂不是姜胜保先前投入的资金陡然增加了一倍,而提成利润却降低了一半。这显然不合理,完全是乘人之危,乘火打劫啊。
姜胜保看眼王总,然后扫视大家一圈,在他眼里,此时这些人都如豺狼野豹,正等着嘶咬他的肉,喝他的血。商场如战场,这里没有同情,没有怜悯,更没有施舍。利益就像一颗颗子弹,随时等着击穿最弱小的那一个。
好一会,姜胜保点点头,指着办公室,大步走了进去。
王总第一个进去,随后那些人也先后进去。我不知道他们在里面签了怎样的合同,反正一个个走出来都很轻松,手里握着合同,像一个个胜利者。
等了很久,姜胜保才走出来。我以为他会沮丧不堪,还可能会朝曼姐发火,可没想到,他跟没事人似的,吩咐秘书进去把所有合同收好。然后,他也没看等在外面的曼姐,而是一把揽着我的肩。
“走,好久没去牛老大馆子了,特想吃他家的口味牛蛙,那滋味绝了。”
曼姐、员工们,包括我,都有点看不懂姜胜保,也好象不认识他了。他刚刚在里面签的合同,少说也要损失一二百万吧,怎么能这么不上心,还有胃口吃喝呀?
在公司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姜胜保摆着手大步离开。我回头看到曼姐,那脸色少有的苍白。
…………
在牛老大餐馆,刚落座,我就对服务员说:“把另一套餐具收走好了,他不用吃。”
姜胜保瞪眼看着我。
我说:“不记得了?上次你请我来这吃,就这么指挥服务员的。你今天这样子,也别吃了,看我吃就好。”
“放P!服务员,给我来个大份口味牛蛙,上瓶酒。”
“还喝酒?庆祝什么?庆祝你的损失吗?”
“你这小子就是眼皮浅,钱去了会再回来的,跟钱计较就是跟自己计较。”
“几百万啊,你不心疼吗?”
“心疼,真的疼死了。等我提笔一签,我就不疼了,没事了。”
“为什么?”
“笨蛋,那钱就是别人的了,我心疼有P用啊。”
我被他这逻辑逗笑了,不得不承认,他这么想真是没错。钱已经拨到人家口袋了,你再急再疼,都是白搭。
姜胜保指着前面:“向前看,一切向前看。”
谁都知道向前看,可要真正从心里把过去的失败错误和损失忘掉,哪那么容易啊。姜胜保似乎就做到了,他是真没往心里去,该吃吃,该喝喝,满脸红光,又成了一个生龙活虎的汉子。
此时整个餐厅满是食客,灯光下杯盘狼藉,酒气飘香。我看着姜胜保,根本不像被生意搅得一团糟的样子,反而显得英俊魁梧,周身笼罩着完美男人的光彩。和这餐厅所有男人相比,他格外出众,分外耀眼。
这就是我喜欢的人,一种满足感充溢在心里。
一边吃着,我渐渐发现有个目光不时在瞄姜胜保,似乎也同我一样注意到姜胜保的优秀和与众不同。这目光在食客中闪几下,我四顾望去,却又不见了。当我埋头挟菜时,觉得身后有点响动,我眼睛余光看到一个身影慢慢移过来。
这时,姜胜保正面对这个人,满脸惊奇地说:“噫?怎么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