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水声,我们攀过湿滑的岩壁,抓着藤蔓顺势而下。当穿过茂密的树林,拔开繁杂的叶片枝藤,眼前顿时豁然开朗:微明的月光下,一片草地环绕着一块池水,而在池水上面,高耸的崖壁中,几注瀑布飞流而下,如银河倾落,似龙腾飞跃,声势浩大,水声如雷。
“小玖,你、你真变出洗澡水出来啦!”姜胜保揽着我的肩,狂喜的叫,“太好了,真是天老爷照应啊。”
姜胜保低下头,双手合十,竟然朝着瀑布膜拜起来。
我跑到前面,笑道:“来,要拜就拜我吧。”
“滚,你靠边站去!”
我踏过草丛,借着手机亮光往池水照,见是在几处凹石中,积了一汪水,瀑布从上面冲刷下来,将水池打得水花四溅,叮当作响。我仿佛置身世外桃源,湿湿的空气浸润着我的皮肤,化入我的血管,微凉而舒畅着。我头顶是悬崖峭壁,身边草叶簇拥,阵阵虫鸣,合着欢快的水声,成了一支旋律优美的交响曲。
姜胜保大步跑过来,急不可耐的脱衣服,就要下到水池。我急忙拦住,这水池还不知道深浅,以他那二猫子水性,我哪敢让他贸然下水。
“你不能下水,就在边上洗洗。”我劝道。
“那怎么行,也洗不干净。我会游一些了,没事。”
“不行!”我扯住姜胜保。
“那你先下水,如果浅的话,我再下去,总可以了吧。”
“那你先站边上去,别乱来。”我脱下衣服,脱到剩下内裤时,我犹豫了。
姜胜保明白我意思,说:“干脆全脱光吧,不然内裤湿了干不了,等会怎么赶路。”
没等我脱,姜胜保自己倒先脱光,叉腰站我跟前,一边催促我快点脱,好早点下水洗个痛快。
我说:“你跟希腊雕像似的,光突突的,也不怕丑。”
“嗨,都是男人有什么丑的。你有的我也有,别磨蹭了,赶紧啊。”
我背过身去,迅速脱掉内裤,弯腰滑进池水,先用脚试试深浅,再慢慢下到水中。这池水边缘凹凸不平,但中央并不深,也就到我腰部。我觉得没问题,便让姜胜保下水。
我话音刚落,姜胜保扑腾就跳了进来,激起一阵水花。他踩到水底,很踏实的打着水,往脸上身上捋着。
瀑布从山顶流下,十分清凉,丝丝凉爽从皮肤浸到身体里,一下就将一路的疲累冲洗没了。我们浸在水中,感觉一个个毛细血管都张开了,腿脚的酸痛顿时缓解,心里泛起一阵阵舒坦,真想大叫几声才痛快。
我们站在水中,洗头搓身子,将一身的灰尘汗渍都洗去,身体似乎轻盈起来。旁边的瀑布不断冲刷下来,我走到其中一注较小的水下,仰起头,水珠源源不断拍打,像无数双手轻点在轻拍,从头到脚都像化成了水,无比的爽快。
姜胜保学着走到另一注水下,那注瀑布水流大些,轰轰地冲击他的头部,他又痛又舒服的大叫,张开双臂挺立着。
“来吧,再猛点吧!”姜胜保跟瀑布较上了劲。
我躺在石块上,让那水注打下来,像有手在给我作按摩,格外舒服。姜胜保也躺下,可那水注太大,打得他哎哟叫唤,他受不了,跑我这边,跟我挤着。
我们并排斜躺着,不时伸手接下水注,让那水如天女散花般散落在身上。从我们这个角度,视线穿过水注,能看到半边夜空,那轮明月正好在水注中若隐若现,像眼睛不停眨闪着。
姜胜保推我下,让我背过身去。我不懂他意思,转过去后,才知道他伸手给我搓背,使劲的搓。
“哎哟,轻点啊,皮都让你搓掉了。”
“非得这么搓才干净,你这背跟块板子似的,面积太大了。”
“这叫宽展,虎背小腰,标准倒三角,你懂不懂。”我自得的说。
“你这哪是倒三角,分明就是四方形,上下一样宽。”
我摸下自己腰:“不会吧,我腰又没有赘肉,不像你。”
姜胜保把我扳过来:“来,你给我搓,看我有没有赘肉。”
我搓着他背,厚实而紧质,肩膀宽得不像话了。我却说:“你腰上没有赘肉,全长背上了。”
“你扯蛋!”
我当然是在扯蛋,搓着他背,慢慢变成了抚摸,有水注浸润,我的手指也湿滑柔顺。姜胜保没有动,似乎也很享受似的。我靠近他,顺着他腰背滑下去,在他腰处,我碰到他侧放的手。他手掌摊开,我将手放他掌心,他便轻轻握住。
水声潺潺,月光如银,四周密密的山林,唯有这积水池中水花跳动,一片生机盎然。我们相握着手,躺在青石台上,赤裸着身体,与高山万物同呼吸,感受着大自然忘我的洗礼……
瀑布澡洗完,我们精神焕发的重新上路。此时大约是凌晨一点了,有月光指路,我们找到一条下山的小路,脚步也变得轻快,很快走出了大山。
前面出现了一些灯光,离云洲不远了。我们从一条省道进了县城,两边是漆黑的房屋,偶尔有一家夜宵店还开着,客人坐在店前马路边吃喝。
我这时肚子咕咕叫了下,姜胜保听到,说:“走,先填饱肚子。”
我们走到店子,叫了几样菜,选了个空桌子坐下。马路上没有行人,只有路灯渐次排开。旁边的客人说着当地话,谈笑风生的。
菜一上来,我狂吃起来。姜胜保挟了几筷子,一边喝酒,看我吃。
“你怎么不吃呀?”
姜胜保津津有味看我:“你这吃相真是一绝。吃得快,还不见响,嘴巴动几下就下了肚,你怎么不参加大胃王比赛呢。”
“不参加,我只要吃赢你就够了。”
“没出息。你说我都是中老年人了,跟我比个什么劲。”
“不是比,是你这么看我吃,我就特来劲。就像长辈把好吃的让给晚辈,还关心的看着,多激励我啊。”
“后生可畏,说得真没错。你小子现在有长进,这嘴也变滑溜了。”
“还不止哩。今天跟你冒险,本来我是怕的,但有你在,我就怒从心头起,胆向恶边生,拼了!要没你,我肯定当缩头乌龟,哗啦啦跑了。”
“我有这么重要吗?”
“重要,顶顶重要。”我端起杯子,跟姜胜保一碰,大口干了。
姜胜保干完酒,很感概的样子:“说实话,我真没想到和一个男的能这么投缘,这么随心。真是怪事,我跟你就能掏心掏肺,跟一个人似的。这是不是缘分啊,就看你顺眼,而且知道你还是……那个,我也没觉得怎样,觉得跟你就该亲近,该乐就乐,一点束缚也没有。”
我静静听着,从姜胜保眼中,我看到一层迷雾,更看到他心在渐渐打开。我倒上酒,又灌了一大口,爽啊。
姜胜保接着说:“今天这事弄得,我本来是心凉透了。有你在边上,这么一比,你怎么会比我老婆还贴心,还在乎我呢?我们结婚这么些年,从没看刘曼对我多体贴,知心就更没了。同床共枕,还没你对我知冷知热,这……我这是失败,还是该高兴呢。”
我没有说话,从桌子下伸出手,握了下他。
姜胜保抬头望眼夜空,有点茫然。
我心里五味杂陈,有庆幸,欢喜,也有担忧,替姜胜保纠结。他一直在意和维系的家庭,却被曼姐悄然撕开了一条口子,这无疑对他是个打击,而相比之下,我所做的一切,便显得温馨珍贵些。
我说:“保哥,你随心好了,你快乐,我也快乐。最好我们都能快乐。”
姜胜保点点头。
买完单,我们带着点酒意往前走,转过一条小巷,在我们来落脚的街上看到姜胜保的车子。离车子不远,有家旅馆的招牌闪着灯。我们走进去,开了房。
一进房,我们俩都往床上一倒,都不想动弹了。我们都没劲脱衣服,关了灯就呼呼大睡。
这一觉睡得很扎实,疲劳感全没了。外面街上传来行人车辆的声音,我们才起床。简单洗漱后,我们到前厅退房结账。我在柜台前等着退押金,姜胜保在门口溜达,他伸长脖子朝外张望。我刚拿着押金转身走向他时,他身子一下愣怔在那,然后风似的朝门外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