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我们先后洗了澡,姜胜保在阳台的塌席上坐着,打着酒嗝。天黑得晚,西边的天空还有大片夕阳余晖,形状各异,有的如花绽放,有的似山峰峻峭,很是壮观。
姜胜保的手机来了信息,他没看,继续摸着肚子,在舒服的消食。
这时北京一个编剧打来电话,对合同提出异议。他认为剧本五集一个阶段的形式付款不合理,而且还是在我们制片方认可的情况下再付,他觉得不公平,提出三集一付,剧本与大纲没有大的出入就行。我告诉他,这是先前已经议定的,再改会很麻烦的。这个编剧说我们不照行规办事,是摆明欺负人。我回他说,事先有过沟通,照章办事的。
争了半天,挂上电话后,姜胜保难得的表扬我,说我处理得干脆,责任划分清楚。我现在手头几个题材,同时要做几个编剧的编辑,压力很大,也很繁杂。姜胜保告诉我,不管做什么,总归是跟人打交道。要紧的是,一要把彼此的权责分清楚,位置摆正;二是规矩之内讲人情,合乎规定的关照,予人方便,可以建立良好的信用关系。
我边听边想,像关洁这样难搞的人,只要我守住自己编辑的责任,把工作做好,让她没法挑刺,再适当的顺顺她性格,应该就好相处了。
我看手机新闻,看到晚上在江边有焰火,问姜胜保去不去看。
“去啊,不过不到江边去,肯定一堆人挤成饺子,看个鬼啊。”姜胜保起身穿衣。
“那去哪看?”
“跟我走就是了,问什么问。对了,你手机上有共享单车软件吧,我们骑车去。”
小区到处都有共享单车,我们下楼寻到两部。我经常骑,有经验,先看坐凳能不能调高,太矮的骑久了腿缩着很不舒服的。
刷了两部单车,我们就出发了。
…………
晚风徐徐,我们一路骑行,不时聊上几句。在这夏日的傍晚,没了白天的繁华喧闹,马路的人行道上人们在悠闲散步,不时有孩子在嬉耍,小狗在草地撒欢。在这温宁的环境下,我们也轻松自在,慢慢骑着,一边欣赏路边风景,享受这样美好的时光。
一直骑到一座小山下,我才记起,这不就是我上次开车来过的地方嘛,当时是听了前任的事不舒服,冲动的开到这儿,姜胜保一路追来,还陪我在这缓解情绪。
这是一座无名小山,依山傍水,树木繁茂,曲曲折折的小径蜿蜒而上。因为这里离市区有点距离,加上通往这里的只是土路,很少有人来这。我们爬了没一会,就到了山顶,往江面看去,对岸的城市风景映入眼帘,华灯初上,城市在灯光下显出另一种景色。
山顶前面是片草坡,我们就躺坐在草坡上,眼前一览无余,宽阔的江水好象就在我们脚下流淌。四周寂静无声,身处这密林中,实在是很清爽的。
姜胜保手枕着头,身体摆成个大字,微眯着眼睛。
“跑这来睡觉干什么,浪费这大好景色。”
姜胜保还是眯着眼:“好景色是要用心去感受的,我们又不是‘到此一游’,听听树林里鸟归巢的声音,还有野果子落地的声音,很不一般的。”
姜胜保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优雅了,我笑他:“你干脆作首诗吧。”
“啊,山啊,真不咋高,水啊,流得也不急……怎么样。”
我点点头:“这才是你嘛,装格调也能装得这么清新脱俗。”然后我打开手机,问他,“来首歌怎么样?”
“放李健的歌吧。”
“又是李健。我找找看……就《风吹麦浪》怎么样?”
“行。”
音乐流出,李健的歌声好象在草坡上滑动,轻悠悠的,很是应景。
“远处蔚蓝天空下,涌动着金色的麦浪,就在那里曾是你和我爱过的地方,当微风带着收获的味道,吹向我脸庞,想起你轻柔的话语,曾打湿我眼框……”
我躺在草坡上,听着歌词,这个小山也算是我和姜胜保来过的地方,不知道何时,这里能成为我们爱的见证呢?
隔着一点距离,在不甚清晰的光亮中,我看着姜胜保侧影,这时他五官显得格外立体,像一幅夜空衬托的剪影。他好象陌生得让我不敢多看,又亲切得真想伸手抓他一把,躺进他怀里才好。
“喂,你在想什么?”我问道。
“我在想打仗的事。”
“打仗?什么打仗?”我有点摸不着头脑。
“当年我在广西防城当兵,虽然跟越南打的大仗完了,可偶尔还是会打小仗的。当时我驻守的地方离越南也就几百米,防线和猫耳洞都还有,我值勤就蹲在猫耳洞,一晚上都不敢合眼。那时我就想,越南鬼子怎么不打啊,要打才好,说不定我能弄个英雄当当。”
“你要当上英雄,那就是断腿断胳膊的下场。英雄哪有那么好当的。”
“就是,当年我年轻,脑子成天想的就是英雄先进什么的。在部队一次仗没打,倒被蚊子咬得感染病毒,拉了好几回肚子。”
“呵呵,你在怀念过去,怀念你的战友部队,这是典型的初老症。”
姜胜保摸下脸:“我老了吗?这就叫老呀?扯蛋吧你,我觉得自己还年轻得狠,不信的话,要不要我像以前欺负你呀。”
说着,姜胜保朝我扑过来,双手掐我脖子,一边说:“听不听大哥的话,不听的话,就把你绑了送西藏去打印度。”
“你想得美,你已经老了,认栽吧。”
我把他推开,使劲扯开他的手,拱着身子把他推倒过去。
“你还行啊,还想反抗是不是。”姜胜保翻身过来,将我压在身下,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我们在草坡上打,翻来滚去,我们的脸有时贴在一起,有时我的手会碰到姜胜保身体。我不想被他打倒,却又想让他抓住我,抱住我,压着我,那种突如其来的感觉很微妙,也很兴奋。因为是无意间的碰触,就像得到意外奖赏,让我身子猛然间发热,而快乐激荡起来。
“你服不服?说啊。”姜胜保抓住我双手,身子压在我上面,大声叫着。
我心里是服的,不光服,还希望时间就在这一刻停止好了,让他永远这么抱住我,让我们肌肤相亲,从此交融在一块,不分彼此。
“叭”一下,姜胜保朝自己手臂打了一下。
我问道:“怎么了?”
“蚊子,有蚊子咬我。”
“咬得好,蚊子在帮我的忙,真是大快人心。”
就在这时,天空忽然映红,一团焰火冲天而起。我们扭过头,望向江对岸,那里正升起一束束烟花,在夜空中灿然绽放。
姜胜保松开我,望着天空,叹道:“美!够美的!”
此时的夜空成了花的海洋,五颜六色的焰火编织成各种花朵,火树银花,姹紫嫣红的。这一刻的我们,显得是那么渺小,能够超越这壮美的就是我们的心了吧。
我挨着姜胜保,听着他的呼吸,感受到他身体的热度,我的心已经飞越起来,和这焰火一般璀璨!
我觉得自己非常幸运,能遇上姜胜保,能与他一同吃饭一同漫步。他让我体会到喜欢一个人的滋味,一点不经意的小浪漫,一个突然降临的小惊喜,就是和他较真互怼,也成了甜蜜牌润滑油。他的好隐藏在他大咧咧中,只有从他任性强势的外表下,才能摸到他那颗细致柔软的心。
以美丽的焰火为背景,我拉着姜胜保,和他同框,迅速来了几张自拍。
“拍个鬼啊,这么黑糊糊的,有什么看头。”
“纪念,你懂不懂纪念啊。这么漂亮的焰火,不留存下来,以后都不记得的。”
“哼,你是搞电影策划搞多了吧,文艺味就是酸臭味,去去,躲开点。”
“我酸臭,那你美,就专门拍你吧。”
我举着手机,要拍姜胜保。他使劲拿手挡,挡不住,就跑开。我哪肯放过,追在后面狂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