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姜胜保这个旱鸭子拎上岸,正好剧组有车要去市里采购,我极力劝姜胜保回去。他本来上了车,可听说明天要拍场大戏,老总和总监都要来,又跳下车,说再呆一晚,重场戏必须得看。
我抗议道:“你几十岁人了,怎么就爱凑热闹呢?”
他反而教训我说:“你别忘了,这是我投资的电影,我随时可以进片场的。”
“哪有投资商像你这样老呆在剧组的,还没个正形。”
“我行李箱里正好带着新买的西服,明天就穿,穿出个体面气派让你瞧瞧。”
“谢了,我视力不好。”
姜胜保不走,便一头扎到片场。不知道他跟导演之前是否沟通过,反正那个女演员的戏明显多了,她饰演的角色台词不少,人物也有血有肉一些。在片场,姜胜保一口一个小妹叫人家,大家开他玩笑,他也欣然接受。
只是,制片主任对姜胜保依然反感,中午送到片场的盒饭,偏偏就少了姜胜保的一份。
姜胜保明知怎么回事,也不计较,把我的筷子折成两截,要我和他各拿一截,抢着吃我的盒饭。
本来盒饭油水就少,我根本吃不饱,所以只能跟姜胜保抢,一盒饭眨眼就被我们吃个精光。
我见主任边上还有盒饭,便鼓动姜胜保去拿:“看见吧,有本事你找主任去要一盒。”
“我又不是讨饭的,要个屁。”
“可你把我的全吃了。”
“吃你的,是看得你起。”姜胜保擦把嘴,望着远处的主任,慢悠悠道,“不忙,小不忍则乱大谋。”
吃罢饭,准备开始拍重头戏,老总和总监从市里过来,为剧组加油打气。剧务清场后,各部门严阵以待,主演们进入状态,就等导演喊开始。
就在这节骨眼上,一个声音大声叫道:“谁是领导,我要找领导!”
嗡一下,我整个人都吓傻了!那个大叔在众目睽睽下,径直冲进来,一边叫嚷,一边四处张望,像个发横的无赖。
我几乎要晕了,也快被他气死了。他真会选时候啊,选择电影拍摄最重要的时刻,擅闯片场,而且老总还在场,只要他说出和我的事,那我肯定死定啦!
很快,大叔看到了我,嘴角抿着一丝阴笑,对着大家说:“他是你们这的人吧,就是他,他是一个……”
他话刚出口,姜胜保一个箭步冲上去,把他嘴巴捂住,呵呵乐道:“你小子喝多了,怎么也不看场合呀。走,没喝够是吧,我陪你喝。”
大叔扭着头,想挣扎开,可姜胜保一手捂他嘴,一手死死掐住他脖子,容不得他动弹,好象他真是喝醉了,被姜胜保强行扶走。
大家都望向我,总监不满地问:“陆玖,这怎么回事啊?”
“哦,他、他是一个作者,交过一个本子不行,所以对我不满吧。”我胡口编着。
总监说:“人家本子写得不好,你提意见要注意方式方法嘛,不要打击人家的信心。”
“是,今后一定改进。”
片场重新安静下来,导演走到监视器前,下令开拍。
在外围的我,总算松了口气。但不放心姜胜保,便悄悄出来,去追姜胜保。
我追到一个废旧的仓库,听到里面有声音,凑头一看,杂乱的仓库里面,那个大叔被编织带绑住了双手,半倒在纸箱上。而姜胜保像个审判官,威风凛凛站在他面前。看来,散打高手姜胜保不是吹的,已经成功把他制服了。
我刚进去,就听姜胜保狠狠道:“你吃错药了吧,哪家精神病院放出来的啊?你也不打听打听,白道黑道,什么颜色的道我都能踏平,就你这小蚂蚁,我一脚可以踩死一窝!”
此时的大叔像打霜的茄子,头也不敢抬,窝囊的求饶:“大哥,放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放你容易,但你这号小人没信用,回头又瞎来闹。”
“不会,真的不会了,我保证。真的。”
“你保证就是放屁!信你,我还不如信鬼。”姜胜保瞄着他身上,在他衣服上摸了几下,把他手机掏了出来,打开看了下,“妈?这号码是你妈妈的吧。”
大叔急了:“你要干什么?把手机还给我。快还给我啊。”
姜胜保笑道:“我是君子,就专治你这种小人的。”一边开始拔打电话。
那大叔吓坏了,翻身从纸箱上起来,扑向姜胜保。姜胜保一手掐住他脖子,一边在电话里聊起来。
我真有点佩服姜胜保,他在电话里自称是大叔的同事,先礼貌地问候他老妈身体,老家情况怎样,再汇报她儿子在外打工挺好,让她老人家放心。最牛的是,他还让大叔的老婆也听了电话,了解了不少情报。然后,把手机放到大叔耳边,让他跟家人说几句。
挂上电话,姜胜保还拿出自己手机,把那号码存下,这才把大叔松了绑,对他说:“好啦,你可以走了。你要再敢出现,你妈妈和老婆马上就会知道你是什么玩意哪。”
“大哥,你千万别告诉我妈妈啊,她年纪大了,经不得吓啊。”
我这时忍不住走过去,说:“那我呢?你这一闹,我家人就不怕惊吓了?!”
他连声道:“对不起,我再不闹了。实在是找不到工作又没钱,我急得没法子。对不住啊。”
“对不住有什么用,你这样会害很多人的。谁都不是过得多潇洒,我们这样的人,常常要夹着尾巴做人,你还背后捅刀子,相互伤害,你以为负能量很好玩吗?”我无奈地说,“其实,我还真不怕你闹,顶多我丢掉工作呗。只是你让我恶心,觉得人真没劲,太黑暗了,无赖到你这地步,我都想干脆出家躲个清静。”
姜胜保望我一眼,脸色缓和下来,换成一副教育家口吻,对他说:“人穷志不短,靠打家劫舍混不出名堂的。听你老婆说,你还有两个孩子,你当父亲的那就得有个样。为两个钱,你把自己卖了,那卖的就是你的自尊,你的灵魂!”
他不住“哦哦”,似懂非懂的样子。
“好了,不费口舌了,你走吧。”我手一挥。
他朝我俩呵下腰,往外走。
“站住。”姜胜保叫道。
他一听又吓住了,有点颤抖的回过头,脸色煞白。
姜胜保掏出一些钱,往他手里一塞:“这你拿着,就当是孝敬你妈妈的吧。别在外面混了,趁早回家陪你妈妈,还有老婆孩子。”
大叔看着手中的钱,嘴巴一瘪大哭起来。
我哪受得了这个,也掏了些钱,塞他口袋里:“你一哭就有点娘,别哭了。快,收起来走吧。”
他赶紧捂嘴,又觉得不对,拿衣袖抹掉眼泪:“你们是我的大恩人,……我真不是人啊……,我一定改,……一定听你们的话。”
姜胜保摆手:“哎,什么听我们的话,不对,是要听党的话。别罗嗦了,走吧。”
大叔还是千恩万谢了一会,才鼻涕眼泪一大把的离开。
我们跟着走出仓库,姜胜保搓着双手,脸上是胜利的笑:“怎么样,我这恩威并施的计谋管用吧,扫奸除恶,把一个无赖改造过来,给社会做出不小贡献了吧。”
“要不要给你颁个贡献奖呀?”
“别急,我还有更重大的任务在身上呢。”
“不会是007拯救地球的任务吧。”
“差不多。我问你,你真的过得没劲,想出家啊?”
同志的烦恼哪是一句话讲得清的,我看下手表:“糟了,片场那还有事。”
姜胜保拖住我:“别走,我还有话。”
“真没空听你演讲啊。”
“就一句。这件事弄成这样,有那人的不是,可也有你的问题。根结还在你这里,我看呐,你这男人当得不咋样嘛。所以,我有一个计划,要训练教育和引导你,让你当一个真正男子汉!”
我只觉得眼前一黑,仿佛一下穿越到远古混沌蛮荒的世界,谁来救救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