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大庙,一部挂地方牌照的车停在那,车上下来一个矮胖的中年人,跟姜胜保握手拥抱,一口一个老战友的叫着。听姜胜保介绍,此人是当地县国税局副局长,跟姜胜保曾在一个连队,同是战友。
副局长见我脖子上挂的谭木项链,像看见稀罕物,追问哪弄的,说这比鲁智深脖子上戴的大佛珠还气派啊。
姜胜保得意道:“不光气派,还避邪起运哩。”
我躲到一边,就像一条犯贱的小狗,顾影自怜。
在副局长安排下,我们一起去了几十公里外的九峰山,那里有个姜胜保参与投资的项目,借助当地刚开发的旅游景点,准备建个五星级度假宾馆。
一路都是盘山公路,山势陡峭,景色称得上险峻奇美。沿路有不少自驾游的车子,还有放行团的大巴车。姜胜保一边观察,一边跟项目经理聊着。
车子一直开到山顶,在云雾缭绕中,隐约可见另外八座山峰。在一个瀑布边,开着一家私人旅馆,伴着峭壁,边上是一片碧绿的湖水。
我和老妈先进了房间,姜胜保开完工作会,旅馆老板已经做好菜,都是地道的山珍野味,酒也是当地酿造的。
吃过饭,老妈累了先睡,我和姜胜保在湖边散步。此时夕阳西下,游人都已经下山,湖边草地青青,幽静迷人。新鲜的空气,让我感觉格外清爽。
姜胜保找老板借了根鱼杆钓鱼,他还挺在行,不一会就钓上一条。
我看着他,问:“你怎么什么都会呢?”
“等你到我这年纪,也一样。”
“哦,原来是活多了见多了,活见鬼就是这意思吧。”
“对,见到你就是见了鬼。”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当过兵呀?你这样子跟黑社会似的,哪有军人味道嘛。”
“lz当过兵,还打过枪的。那时我爸怕我学坏,要我去部队呆几年。”
“啧啧,你根本就没呆好,成了军痞子,放出来就祸害百姓。”
“祸害谁了?就只被你小子祸害过。”姜胜保指我脖子,“项链呢?怎么不戴着?”
“老哥,那东西太重了,你当我是牛呀。”
“不行,必须得戴。不然就不灵了。”
“你还真信呀?”我不解的问。
“信,当然信!跟你说,十几年前,我开这公司时,做一笔亏一笔,亏成穷光蛋,我都要上吊了。实在没办法,我就到南岳拜菩萨。我在菩萨跟前许愿,只要我生意有起色,能赚一笔,从此我就天天拜佛,绝不食言。结果,我回去没多久,本来已经亏成渣的一个项目,被个香港老板看中,一下收购去,这才让我有了转机,捞了不少。”
“碰巧的事。”
“管它碰不碰巧,反正我从此翻了身。”
“后来呢?”
“后来我到南岳还了愿,然后就天天拜佛,一直到现在,从没间断过。”
姜胜保竟然是信佛之徒?天天酒肉色香的,顶多不过是他生意人讲迷信,有事没事拿菩萨排解而已。反正,我是不信他的。
晚上,我跟姜胜保一个房间,标间两张床,屋内还算干净整洁。山上没信号,上不了网,游戏玩不成。包里正好有个剧本,我就拿出来,边看边做策划意见。
姜胜保去找副局长和经理喝酒,喝到半夜才进来。他噼哩叭拉拖鞋子,又把我被子揪开,说他遇到一件难事,烦心。
我被吵醒,睡眼朦胧望着他。
他衣服不脱,就往床上一躺,对我说:“去,给我倒杯茶,要浓茶,一定要浓茶。”
“拜托,我不是服务员。”
“你现在就当服务员,快去。”他还来劲了。
看他真喝了不少,脸红红的,出气都带着酒味。我打着呵欠,给他倒了茶,再帮他把鞋拖掉。他一下坐起来,揽着我肩,扯我并排坐着。
“小弟,这回可难死我了啊。”姜胜保摇着我肩膀,好象这么摇我就能摇出好办法,“你说,这景区的报建手续都办好了,资金也到位了,可就因为一户人家不肯搬,事情就吊在这了。”
“项目经理不是在车上说,事情都顺利,只等下周施工队上山吗?”
“他说没问题,是我看不下去啊。因为,那户人家是个低保户,七十岁的老人,在山上住惯了。他那块地正好是酒店所处的中心位置,你说,我能忍心去强拆一位老人吗?他跟我妈一个年龄,想到这,我就难受。”
“那副局长意思呢?”
“他说,只要我点头,老人工作他去做。其实,由政府出面,都得按政策来办,哪有什么人情照顾。老人能对抗过政府吗?不可能嘛。”
“那要不,你就多补偿老人点钱吧,他肯定愿意的。”
“你这叫不走心,乱弹琴。老人家看重的是这个地方,这是他的根,再多的钱能让他过得安身吗?刚才我让经理带路去看了老人,跟他聊了聊,他一口一个叫我干部,跟求我似的。”
我虽然不懂建地规划这些,但开剧本讨论会开得多,剧本中涉及生活方方面面,编剧往往为了有戏剧冲突矛盾,还要艺术的营造出来,然后再想办法解决。从编剧创作来讲,这叫系扣与解扣,很见功力的。
剧中人物面临两难境地,有的是选择心安,有的选择牺牲自我。于是,我说:“建下去会强拆老人房子,不建下去你会有所损失,那我问你,你选择心安,还是自损?”
“那、我应该会选择心安。”
“那就好办呀,你只往不拆老人房子,又能把酒店建下去的思路去想。”
姜胜保听了,一边抽烟认真想着。忽然,他一拍大腿,想到了个主意:“如果把老子房子划归酒店一部分,作为后园的旧式建筑留存,不就两全其美嘛。”
“如果房子太老旧,可以稍作加固和修饰,修旧复旧。”
“没错,就听你的!”姜胜保高兴的拍拍我,“你还不赖啊,脑瓜子有点东西,没白长。”
我也很高兴,姜胜保的善良,对老人家的同情,他愿意为此放弃一些利益,让他身上有了闪光点,觉得特别温暖。
抱着欣慰的心情,我伸个懒腰说:“谢谢首长表扬,今晚的你很棒。那我可以去睡了吧。”
“睡吧。”
姜胜保喝完大杯茶,就钻进卫生间洗澡。
我躺上床,想着有个这样的哥哥,热情、一古脑的帮我、还是个暖心大白,真是需要缘分才遇得到的。我看眼床头柜放的谭木项链,好象不觉得它丑,有种芸芸中的亲近感……
姜胜保洗完澡,开着床灯,在另一张床上鼓捣着什么。我先没在意,然后就听到女声激烈的喘息和叫声,掉头一看——姜胜保这个神经在看A片!
搞什么鬼,当着我看A片,是几个意思呀?我刚还把他想得那么善良温暖,转眼,他就显了形,整个散发着下流俗气的气质。
“喂,你知不知道几点了。”
他丢一句:“这是我的安眠药。”
我怕声音让隔壁老妈听到,说:“声音关小点好不好,我老妈要听到,还以为你在叫春。”
“你才叫春。”姜胜保酒醒了大半,加上茶水作用,精神得狠。他欠起身,把手机举起对着我,亢奋地说,“这是我下载的最新AV片,日本女优叫宇都宫紫苑,身材比苍井空还劲爆,可火了,看不看?”
我真想提醒姜胜保,大哥啊,我可是同志,又不是你的战友同学,让我和你一起看AV片,疯了吧。
我没吭声,把身子转过去,背对着他。
“不看拉倒,我自己享受得了。”姜胜保把声音调小,不再出声。
房间安静下来,外面只有细细的风声。我本来睡着,被姜胜保这么一吵,有点睡不着。我看着窗外黑黑的夜,其实什么也看不到,只有从玻璃上反照出一点点光亮,那是床灯,还有姜胜保手机发出的光。
只隔了几尺距离,姜胜保一点动静也没有,这种安静让我很好奇,他是不是睡着了?他难道还在看片子吗?越想我越睡不着,心痒痒的,便悄悄转过身,再慢慢扭过头去,瞄向他。
顿时,我被眼前一幕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