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奈维的相伴,于思文在深山里的日子,竟然过得比在大城市里还多姿多彩。而且宁静无忧,彷佛让人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
很快到了寒假,临近春节;学校放假,师生们离校返家,学校就剩于思文一个人。山里人本没有过春节的习惯,他们好像有自己的历法,以前都不知道阴历、阳历为何物;然而近年来外出打工的多了,快到春节,也都随大流回家过节。年前的小镇热闹了几天,于思文和奈维一起逛集市,颇得其乐。到年二十九那天,一下子冷清了。奈维回家后,彷佛整个镇子只剩下于思文一个人。天阴沉沉的,刮了一天的北风;到晚上开始下雪。
年三十那天早上,于思文被冻醒了,发现床前的暖风机停了,原来又停电了。见窗前亮堂堂的,以为晴了,裹着被子到窗前,往外一看,原来不是阳光,是一夜的雪,积了有十多公分厚,天上仍是搓绵扯絮一般。
于思文先是被这雪景迷住了,对着窗外,又是拍照,又是作画。然而很快就被冻得不行,瑟缩着蜷缩在被窝里。没有电,奈维也不在,做不了饭;一整天只吃了些冷冰冰的饼干、面包和罐头。
于思文这位公子哥开始想家,想起热闹的家庭,被父母和姐姐们包围着,温暖的炉子,可口的饭菜。到傍晚时分,实在无法忍受,冒雪出门去邮局,看看能不能给家里去个电话。到了邮局,庆幸有人值班,电话也能打出去。原来那年南方罕见的寒潮天气,山下冻雨,山上雪灾,上面要求各部门派人值守,监测灾情,随时待命,准备救灾。
于思文接通了家里的电话。听到电话那头传来母亲的啜泣声,父亲叫了声“思文”,不知道说什么好。母亲问:“身体没有问题吧?生活还习惯?怎么过年的?钱够不够用………” 于思文一一问答,不知不觉中,声音哽咽起来,便借口“听不清楚,恐怕要断了”,便挂了电话。
出邮局,深一脚、浅一脚,顶着鹅毛大雪回学校。走到通往奈维家的山路路口,不禁停下来,出一会儿神;掸掉头顶和肩上的积雪,继续往学校走。彷佛听见有人在叫自己,仔细一听,是奈维的声音。转头一看,就见一个人从雪中远远地跑过来,正是奈维,一边跑一边叫“思文”。
于思文又惊又喜,连跌带撞地迎上去,一把抱住。感觉奈维胸前有东西硌人;奈维从胸口掏出一包东西,原来是塑料袋包的吃的,奈维怕凉了,揣在胸口上,贴着肌肤就着体温。原来这天,奈维和家人吃完团圆饭,不顾劝阻,坚持要去学校。在大雪中艰难跋涉了四五个钟头;头发被融雪濡湿了,脸冻得通红,手都麻了。于思文握住奈维冰凉的手,又朝手中哈热气,然后捧住奈维冰凉的脸。
于思文拉着奈维赶回学校宿舍。还是没有电,屋子里比屋外还冷;只能让奈维坐着床上,用被子捂着。于思文给奈维脱鞋的时候,发现鞋子已经湿透了,奈维的脚被冻得红肿,脚趾头几乎失去了知觉。于思文把奈维的脚贴到自己的肚子上捂着。奈维说:“没事,小时候经常这样。” 把于思文拉进被子里,说:“我不怕,别把你冻坏了。”
两人捂热了,吃了点东西,便上床钻进被子里,抱团取暖。说着话,不知不觉睡着了。于思文感觉奈维隆起的胸膛贴着自己的后背,像厚厚的极富弹性的垫子;腹肌一块一块,十分硬实,甚而有点硌人;双腿健硕如大树的树干,肌肉坚实而起伏。
第二天清早,于思文醒来,发现身后的奈维热得发烫。转身就见奈维两颊通红;一摸额头,烫得吓人;叫“奈维”,奈维也是迷迷糊糊,没有力气回应。于思文连忙起床,套上衣服。让奈维仰面趟着,把被子捂严实了,拿盆接了一盆凉水,把毛巾打湿,拧干了敷在奈维额头上降温。
奈维嘴唇发干,迷迷糊糊说:“水,水“。于思文找来一瓶矿泉水,矿泉水很凉,几乎要结冰。然而此时还是没有电,没法烧水。想一想,便学奈维,揣在胸口上,拿体温去热。过一会儿,觉得水暖了,才坐在床头,扶起奈维的头,喂了几口。又找了感冒退烧药,掰开奈维的嘴,给喂了下去。
于思文拿椅子坐在床边看着奈维,每过一段时间就把奈维额头上的毛巾取下,浸水,拧干,依旧敷上。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觉得身上发冷,时不时打颤,便拿一床被子披在身上。头晕脑胀,趴在床边,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睡去。
于思文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捂着严严实实的被子,浑身热乎乎的。听见几声咳嗽,转头一看,就见奈维拿了两个铁质盆子,生了两盆火,后来得知,生火的柴是劈的学校废弃的课桌椅。柴火冒黑烟,奈维把窗户开了一小半,拿书往窗外扇黑烟。窗外还在下雪,雪花飘进来,落在奈维头上、身上,无声融掉。
奈维回头,见于思文醒了,朝于思文一笑。上前摸于思文的额头,说:“终于要退了。把我吓死了。” 又找来干毛巾,探进被窝里给于思文擦汗。于思文一问才知道,雪下了三天三夜还没停,现在已经是大年初二晚上;奈维烧了一天一夜,于思文接着烧了一夜一天。
两人两天没吃东西,肚子咕咕叫。仍然没有电;奈维在火盆上架个架子,用柴火做好了饭。于思文吃了平生最难忘的一顿饭,也过了个最难忘的春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