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就是一年。森昊凯不辱使命,成功地为Benderson成立了泰国分所。分所的运行开始进入正常轨道,昊凯由此有了选择:可以马上回北京;也可以在泰国再留半年到一年,继续主持分所的工作。正犹豫何时回国,忽然从网上得知,台湾新竹正举办国乐节,林晁提到过的那个国乐团将在新竹音乐厅举办专场音乐会。便定了机票,直飞台北。预计在台北停留两周,拜访客户和合作的律所;中间会抽出几天,去新竹听音乐会,因新竹号称台湾的硅谷,还会顺便拜访几家科技公司,开拓客户。
抵达台北后的第五天,上午拜访了一家有意赴美上市的公司,下午便坐捷运到新竹。休整一夜,第二天且不工作,先逛新竹。特地去新竹T大参观,在梅园、梅谷、成功湖、昆明湖流连忘返。新竹T大也有个二校门,和北京T大二校门简直一模一样。晚餐去了一家网红餐厅吃新竹贡丸和米粉,吃完便打车去音乐厅。
舞台上,在一堆二胡、琵琶、柳琴、阮、笛子、唢呐等中国乐器中,夹杂了酒红色的西洋大提琴;十分显眼。昊凯一下子被这大提琴刺痛;眼前浮现出一年前在西山湖那个月夜,耳边响起林晁拉着大提琴吟唱的《那个瞬间》;遏抑不住。
演奏的是不同乐器的协奏曲;明显受到西方古典音乐影响,经过了交响化。虽然从小就被逼学琴,昊凯却对古典音乐并不感兴趣,更偏好摇滚乐,尤其是北欧的重金属,觉得那样才有情绪,才有宣泄。这次却被深深触动了:一曲柳琴协奏曲《雨后庭院》,将风雨后的人生婉婉道来;唢呐协奏曲《歌仔幻想曲》吹出了歌仔戏的人生如戏………
压轴的是笛子协奏曲《白蛇传》。笛子的颤音一起,昊凯泪水止不住下来,饱蘸着心伤和思念。二十分多钟,像是过了一生一世。到最后,五内俱燃,心撕肺裂。曲终人散,昊凯仍在座椅上啜泣,不知此时何时,不知今夕何夕。
有人过来,用软软的国语问:“先生,你没事吧。“ 昊凯背过脸去,用颤栗的双手抹眼泪,口中说”没事,没事,一会儿就好”,心里却在喊“一辈子都好不了!”
临走时,买了这个乐团的纪念册和U盘。打车回到酒店,单曲循环《白蛇传》。实在控制不住,加了林晁的微信 —— 一年了,那个号码相忘却始终没有忘掉 。发了在新竹音乐厅拍的照片;又发《白蛇传》的音频;最后念了那句诗发过去:
心似双丝网, 中有千千结。
盯着手机等林晁的回音,既期盼又害怕。害怕他不回音,害怕他回音;害怕他回音说想见自己,害怕他说再也不见 …… 然而,等到快天亮,并没有等来消息。歪在沙发上朦胧睡去。第二天清晨醒来,接到林晁想了一夜的诗:
我曾在梦中轻诉, 梦儿对我低语, 这世界还有你, 等待我去寻觅。
我在浩瀚的人海里, 把你苦苦寻觅。 走遍天涯海角, 找寻你的踪迹。
我曾扬帆大海, 倾听海浪的梦呓; 呓语带来,你的气息。 我曾攀援高山, 聆听杜鹃的轻啼; 啼声送去,我的叹息。
我曾请教黎明, 你在何处逃避, 我曾诘问星辰, 你在何处藏匿。
在广袤的世界中, 你在何处? 何处有你?
我向梦儿轻诉, 梦儿对我低语。 切莫怀疑, 这世界有你。
我向梦儿轻诉, 梦儿对我低语, 切莫放弃, 寻觅再寻觅。
然后是一句:“昊凯,我这边的快处理妥当了。你在台湾正好,可以的话,多停留几天,我去找你。“ 过了半个钟头,又写道:”得到确切消息,大陆人在台湾还是不行。你等着我,我飞过去,然后一起去澳洲。“
2020年7月28日完初稿
(*写手第一次从原型口中听到这个故事时,第一反应是不敢相信,太形而上,太唯美。然后是羡慕嫉妒恨:这世上所有好事都让你俩给占光了,还收获了这种“死生契阔“式的至纯至真感情 (真的存在吗?至今仍不敢相信),而写手这么努力的人,却一无所有 ^_^ *)
(*下一部是个短篇,《追寻与逃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