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科父亲火化那天，母亲因为伤心过度，直接在殡葬馆昏倒了。
当父亲冰冷的身体被推入火化炉时，金科脸色苍白，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一瞬间，金科想起了各种好的，不好的回忆：
小时候颤颤巍巍地扑进父亲的怀里，然后被父亲的大手一把用力抛起，几乎要扔上天空。
骑在父亲的脖颈上，低头看着矮自己好多的小朋友，抬头看天边奇形怪状的云朵。
和小朋友打架，把别人打的哇哇大哭然后跑回家让父亲撑腰，结果被父亲一顿胖揍。
上学考试得第一，父亲给自己买的新书包和巧克力，放学之后不回家，被父亲揪着耳朵拎回去。
和父亲大吵之后，父亲失望的眼神，绷起的青筋，颤抖的手指……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金科眼前不停闪现。
忽然之间，滚烫刺眼的火苗，像是来自地狱的凶兽，大口吞噬了父亲的身体，连同那些回忆，那些爱与恨，哭与笑，全部消失了！
有什么东西，仿佛在那一刻被抽离。当金科感觉到的时候，才发现滚烫的泪水，早已漫过他冷硬的脸庞。
在父亲彻底消失那一刻，金科才发现，他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冷漠，也没有那么刚强！
金科父亲的墓碑和祖辈们一起立在金家的祖坟上。上次来到这里，是金科十三岁的时候，再次到来，竟然是送别自己的父亲。
实在是世事无常。
金科的几个姐姐和她们的孩子们，杂乱地跪在坟前嚎啕大哭。哭声凌乱凄厉，让人揪心不已。这一刻，不管她们的哭声是真是假，都已经不重要了，至少在外人眼中，她们是真的痛彻心肺了。
哭声散尽，众人也陆续离去，最后只剩下跪着的金科，和远处站着的莫凡。
天气阴沉，像冷面阎罗，寒风呼啸，似鬼哭狼嚎。莫凡双手插兜，定定地站在金科的背后，望着他的背影，不动如山。
日已西沉，暮色降临，寒山孤立，冷松苍翠。山间偶有飞鸟划过，显得山上更加空寂。
金科跪在坟前纹丝不动，像是雪中独立的丰碑。莫凡实在看不下去，踩着没至膝盖的厚雪，深一脚浅一脚向金科走去。
“小科……”莫凡拍拍金科的肩膀，轻声说道。
金科缓缓转过头，一言不发地望着莫凡。
“小科，你别这样！”莫凡心疼地搂过金科，眼睛酸涩不已。
似乎感受到莫凡身上传来的温暖，金科缓缓回过神，嘴唇动了动，吃力地喊了一声：“哥！”
金科的声音沙哑滞涩，像是三天没睡觉，没喝水。莫凡听的心痛无比，把金科紧紧搂在怀里。
“哥！我爸没了，没了！”金科颤抖着喊道。
莫凡被金科凄厉的哭声感染，实在压抑不住，也跟着留下泪水。
两人的哭声，在金科父亲的坟前，在金家祖坟前，在这空寂之山，在这苍天大地之间，久久回荡。
金科终于停止哭泣，胡乱抹了抹脸，怔怔地望着莫凡。莫凡怜惜地看着金科，说不出半句话语。
金科忽然抱住莫凡，疯狂地亲了起来。莫凡一时没反应过来，条件反射地躲了一下，可是被金科霸道地按住脸庞，用力吻了起来。
莫凡不再反抗，而是温柔地回应着金科。他想借此，抚平金科心中的伤痛，哪怕一点儿也好。
金科用力把莫凡推倒，把他压在雪地上，厚厚的雪地像是洁白的大床，两人在上面疯狂地翻滚着，撕扯着。
那一片平整的雪地被两人胖重的身体碾的咯咯直响，翻滚的两人在雪上压出一片凌乱无序的图案，足足有几米宽。
过了好久，金科才停下疯狂的举动，一把拉起莫凡，胡乱为他打掉身上的雪屑，而莫凡却仔细地拂去金科头上的雪花。两人打扫完身上的碎屑之后，整理好衣服，互相望着对方，然后哈哈大笑。
“咱们走吧！”金科终于恢复了平时的嗓音，沉稳有力，不由分说。
“等一下！”莫凡说完，转身走到金科父亲的坟前，双膝跪地，郑重说道：“老爷子，你放心，从今天起，我会替你好好照顾小科！也许我们俩的感情得不到你老人家的庇护和支持，但是我不在乎！请你放心，我会比这世上，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在乎他！”
金科站在远处，点上一根烟，听着莫凡和老爷子说话，然后用力吐出一阵烟圈。
莫凡挺了挺身子，继续说道：“您老爷子也看见了，小科不是无情无义之人，我了解他，他对你，爱比恨深！所以，请你别再怪他，如果你老爷子还不满意，就把你所有的怨恨，都发在我身上吧！”
莫凡用力给老人磕了三个头，这才起身，大步向金科走去。
“罗嗦！”金科白了一眼莫凡，然后转身离去。
莫凡笑笑，摇着头追了上去。
不久之后，这里又下了一场雪，而雪上那两排并行的脚印，却依旧清晰，虽然弯弯曲曲，却一直向前，伸向远方。
那并排的脚印像是固执地与上天对抗，想证明它们真真切切地存在过。
群山不语，人踪不见。唯有孤鸟飞入山林，在空中划出一道无声无影的痕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