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凡挂了电话,金科问道:“是小莫吧?这么晚了,有啥事儿吗?”
莫凡笑笑:“没啥事儿,这不是他和老陆惦记咱俩嘛。”
“哈,他俩还有心担心咱俩,等他们去老陆家,估计也好不到哪去!”金科撇嘴说道。
“我相信老陆可以处理好,既然他主动提出带小秋回去,那说明他心里有数,咱就别担心了。”莫凡很是放心地说道。
“恩,我也不是担心,就是说说,我自己的事儿还没处理明白呢!”金科叹息道。
莫凡拍拍金科;“放心吧,总会好起来的!”
“但愿吧!”金科平躺下来,双手垫在脑后,望着漆黑的棚顶,沉默不语。
莫凡也躺下来,动了动身子,然后说道:“好多年没有睡热炕头了,真是舒服啊,让我想起了以前的日子!”
“我可没感觉,对我来说,过去的事情没啥好怀念的!”
莫凡默默地望着金科:“小科,是我对不起你!”
“你别瞎想,我说的不是你。你能回来,对我来说,已经知足了!”
“哦。”莫凡点头:“你的家人都……不管怎么样,你妈是真的对你好。“
金科久久没有说话,莫凡还以为他睡了,过了一会儿,却听见金科轻轻地说:“我知道。”
本来金科的归来已经在家人的意料之外,更没想到金科还带着莫凡回来了。
金科家里有两个屋,东屋住人,西屋放东西。东屋的炕顶多可以睡七八个人,如今算上小孩儿已经住了十人,挤的不得了。这些人都是金科家的近亲,金科不愿和他们在一起,本来金科打算和莫凡在车里待上半宿,金科母亲坚决不同意。
老人家独自把西屋的小炕收拾了一下,搬走了炕上的东西,擦了好几遍炕席,然后铺上干净整洁的被褥和床单,连枕头套都是新换的。由于西屋长时间不住人,也不点炉子,非常冷。老母亲大晚上在外地(类似于厨房)默默给两人烧炕,足足烧了一小垛柴火。
炕烧的都能烫屁股,可老人还是不放心,炕热的快,凉的也快,怕后半夜冷,老母亲特意上邻居家借了电褥子,让金科和莫凡后半夜点着,这样就保证不会冷了。
直到金科和莫凡脱了衣服躺下,金科母亲这才安心回东屋休息。
莫凡知道金科心里难受,也不再说啥,只是轻轻地搂着他。
金科抓过莫凡胖胖的手掌,摩挲着说道:“哥,你今天还是有些冲动了!”
莫凡笑笑:“人呀,这一辈子要是不干几件冲动的事儿,那就白活了,我不后悔!”
“你是不后悔!”金科白了一眼莫凡:“可我后怕呀!”
“呵呵,怕啥,这不是没事儿吗?”莫凡无所谓地笑道。
金科起身,点上一颗烟,吞吐的烟雾中,下午发生的事儿犹在眼前:
只见莫凡从人群中大步走过来,满脸激动地走到金科身边,一把拉起金科护在身后,然后恼怒地对金科的姐姐说:“你们不要太过分了!”
金科的姐姐被莫凡气势所夺,后退了一步,上下打量莫凡,没好气地说:“你是谁啊,少管我们家的事儿!”
“你们家的事儿我是管不着,但是他的事儿,我就得管!”莫凡转身指着金科,大声地说道。
莫凡和女人的争吵顿时引来大家的注意,金科的家人围了上来,不过多是站在女人那一面。
女人是金科的姐姐,多少知道金科的事情,扫了一眼莫凡,然后冷笑道:“你是他什么人,有啥能耐管我家的事儿?”
“我是他什么人你管不着,你只要知道,有我在,谁也别想欺负他!”
女人嗤笑一声:“你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别给脸不要脸,要是把话挑明了,谁也不好看!”
“你说谁不要脸?”莫凡脾气再好,也受不了对方这样的挑拨,颤抖着手指着女人,肚子上下起伏,呼呼地喘气。
对方见莫凡暴怒的样子,也是火冒三丈,几个男人上前围住莫凡,似乎有要动手的意思。
“你们谁要是敢碰他一下,就别怪我不客气!”金科板着脸,把莫凡护在身后,语气冰冷又霸气。
姐姐知道金科的脾气,他啥事儿都能干得出来!当年他一气之下说走就走,一点儿也没有迟疑,那股狠劲儿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可如今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她不能弱了气势。
“好呀,为了这个男人,你连家都不要了!有本事你打死我们,和他一起逍遥快活去吧!”
“你给我住嘴!”金科上前,大声对姐姐吼道,他的样子像一头暴怒的狮子,让人不寒而栗。
“他说我也就算了,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妈,你看看,这就是我的弟弟,你的好儿子呀!”女人悲悲戚戚地对母亲说。
金科母亲流着泪站在女儿与儿子中间,只能无力地说:“都消停点儿吧,让你爸安心地走吧!”
金科的姐姐扑通地跪在地上,对着父亲的遗像嚎哭道:“爹呀,你看啊,你的好儿子回来了,他一回来就不给咱们好脸子,还带回来个男人一起和俺们娘们对着干!爹呀,你可得给俺们做主啊!”女人一边嚎哭,一边抹着眼角本没有的泪水。
听着姐姐做作的嚎哭声,金科愤怒无比,眼睛已经胀的布满了血丝。
金科咬着牙,呼呼地喘气道:“是,我是没资格教训你们,可你们自己也想想,是不是问心无愧!老头子怎么死的你们别以为我不知道,他的病跟本没那么严重,要不是你们不舍得花钱耽误了治疗,老头子根本死不了!”
金科说完,眼神变得越加冰冷,莫凡听到金科的话,立马愣住了。
“你这话说的真是丧良心啊!”金科的二姐站了出来,“是我们不给爹治病吗?我们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为了给爹治病,我们东挪西借的,就差砸锅卖铁了,我们都是有家有口的人,上有老下有小,老人需要照顾,小孩还要上学,照顾这一大家子,哪不是钱?”二姐抹着眼泪,很是不满地说:“倒是你,你这个大老板,出去那么多年,一分钱也没给过家里,再说你没有媳妇儿孩子,也没有老人照顾,条件比我们好多了,可也没见你花钱给爹治病啊!”
金科听完之后倒吸一口冷气:“我没给家里钱?”
金科满脸诧异地望向母亲,母亲摇摇头,示意金科不要再说了。金科愣了一下,好不容易控制住情绪说道:“是,我是离家这么多年,可你们也不想想,是谁把我逼走的?这么多年,我吃的苦遭的罪你们谁知道?除了他,你们有谁真正的关心过我?”
金科咬着牙,一双虎目,终于留下两行清泪。
金科母亲听他说完,顿时难过地低下头,低声啜泣。他那几个姐姐,也少了几分硬气。
“好了好了,我说小舅子呀,咱们就别吵吵了,这么多外人看着呢,咱别给家里丢人了行不?好好的把老人送走才是真的呀!”
见事情越闹越大,金科的三姐夫赶忙上来打圆场。可他的话无疑是火上浇油。
“反正已经够丢人了,还怕啥呀!”大姐无所顾忌地喊:“今天大家都在这呢,也给我们评评理,看看是谁的不是!”
围观的众人七嘴八舌,不过多数都是向着金科姐姐他们一方。也有知趣的人没有发表言论,只是摇头离开。
金科冷冷地看着众人,然后又把目光移回来,面无表情地说道:“好,现在追究谁的责任也晚了,反正老头子都不在了!从现在开始,为老头子半丧事的所有花销,都由我一个人承担,至于礼钱,你们爱怎么分怎么分,与我无关!”
“话不能这么说啊小舅子,爹的丧事该花的我们一分钱也没省,酒席也是一等一的了,请的厨子也都是乡里闻名的师傅,你这么说,让人怎么想我们啊?”金科大姐夫苦哈哈地说道。
金科无语,不耐烦地说:“那你们想怎么样?”
“我们也不想咋样,该咋办咋办,咱们就想好好给爹办丧事,让他老人家走的风光,了无牵挂,我们做儿女的也就尽了人事了。”
大姐夫这话说的义正言辞,好听的很,大伙也是纷纷点头。
“好,姐夫,这里数你年纪最大,就你做主吧!”
说完,金科觉得浑身疲倦,若不是莫凡在旁边,他恨不得马上开车离开这个恼人的地方!
冲突好不容易结束,丧事按照顺序进行。农村办丧事有着自己特有的习俗和规矩,金科是家里的小儿子,很多事情还需要他亲力亲为。整个过程金科面无表情,像个机器人一样面对着大家。众人也都知趣,不去惹他这个定时炸弹,只有莫凡偶尔和他说说话,帮他做做事儿。
好不容易忙到晚上,金科累的要死,却发现竟然没有地方睡觉,愤怒之下就想和莫凡睡在车里,最后还是母亲好说歹说才把他劝回了屋里。
一颗烟抽完,金科的心情似乎平静了许多。扔掉烟头,金科重新躺下,面对着莫凡,搂着他轻轻地说:“阿凡,有你在,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