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对了,刚才多有得罪,抱歉。”子俊想起刚才我呲牙咧嘴的一幕,捧着相机扭过头礼貌的向我道歉。
“没事。”
“试衣服时就见你贴着药膏,怎么伤到的?”他指着与我受伤相同的部位,半坐在沙发上带着友善的眼神看着我。
“不小心摔的。”
“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下?”他听着有些吃惊,仿佛不相信我是一个容易摔倒或者被摔倒的人。
“不疼了。”
“好,自己平时多注意,我这么一走,其实心里还挺放心不下你的,不仅仅是…。”说到这里,他搓着自己的手,与我刚回来时安慰我的表情如出一辙,带着犹豫与不决。他随后笑了笑,习惯性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架子“不仅仅是你的身世有些扑朔,更多的是你那种不怎么自爱的心态,让我十分担忧,虽然我只是一个局外人,但是我更愿意以一个超越普通朋友的身份去帮助你,如果不是父亲那边的压力,我甚至可以选择继续留下来…”
我看着这个因信仰背负了众多枷锁的男人,明明自己已经被世俗压的透不过气,却还要使出他浑身的力量,来帮助一个与他相识不久的陌生人,这或许就是一种情,就像人类之间的情谊一样,或友情、或爱情,仅仅是出发点与性别不同罢了。
“子俊?”
我缓缓呼了一声他的名字。他有些愣愣的看着我,因为我从来没有一次在呼唤他名字的时候,像这次这样充满了生机与情感的气息。
“我相信会有那天,到时候…。”
“到时候无论我身在何处,只要你一个传讯,我想我爬也会爬到你的身边吧。”他笑着说。
我点了点头,将肩膀上掀起的袖子,折下抚平。
窗外的树叶,被狂风吹的噼啪直响,犹如一个失去指挥的演奏家在指挥着不堪入耳的音乐似得,很多时候,人仿佛就是这风中的败叶,虽有梦想不曾凋零,却也拿这凶猛的狂风无可奈何,只得随波逐流,迎风乱舞,但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个不公平的世界,才会造就千千万万的反抗力量,抗衡这肆虐的风暴。
“胖子,你先睡吧,我想出门洗下照片。”
这种大风大雨的日子,子俊出门想必也不是真的为了洗照片,我点点头,清理了一下桌边的烟灰,提着衣服上了楼,关门时我向站在楼下的子俊挥了挥手,以示告别。子俊靠着沙发,手一直插在裤袋中,仰着头,微笑地注视着我的方向,我隐约觉得那张布满微笑的脸庞下面写满了沧桑与孤独。
楼下传来轻轻关门的声音,接着便是车子在风雨声中启动的引擎声,屋外的雨滴已经开始如脱缰的野马一般往下落着。
想到两百年前的这样一个夜晚,一个叫伊丽莎白的姑娘在亭子里拒绝了一个叫达西的年轻人的求婚,于是成就了一本叫《傲慢与偏见》的巨作。
所以两厢情悦的事,即便在小说里也不多见,更何况在一个残忍的现实中,人生总会有一些自己得不到或者被迫放弃的东西,感情亦是如此,有些人很快就能走出来,有些人依旧在死缠烂打。
早上醒来下楼,发现钱子俊像个小孩一样蜷缩在沙发上,天有些阴嗖嗖的,于是我拿起一件衣服给他盖上,他的身上满是酒味,想必昨天又是去了酒吧或者应酬。
窗外的雨依旧淅沥沥的下着,狂风吹得玻璃窗微微回响,我顶着风雨给自己和子俊买了份早餐,回来时已经被雨淋得湿透,草草吃完,打着伞,上了一辆的士。
到了公司的楼下时,许多人都正冒着雨幕,怀着匆忙的神情跑进大楼,我下了车,正巧碰见虎吉先生提着一盒子早饭和咖啡在大厅等着,眼镜片上都是雨水。
看见我进门,他礼貌的向我点了点头,我出于礼节也向他点了点头,看来景飒还没有到公司,对于近段时间他的这种行为,不知道景飒又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态来对待。
上楼时,不想却碰到了景飒正在饮水机旁倒水,我告诉他虎吉在楼下等她,她说她知道,随后颇有深意地笑了笑,转身离去,真是一个聪明的女人,知道游走于度之间。
忙碌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每个人都在扮演自己的角色,也在为不同的职务和目的活着。
下午的时候,想起天宝说要给我带吃的,却始终没有见到他的身影,一直到傍晚下班,依旧没有他的任何消息。
天宝一向是一个很守时的人,很少会做这么没有分寸的事,我盯着手里的电话,想了很多原因,最终还是决定打一个电话给他。
“对不起,您拨的电话已关机!”
我挂下电话,沉思了许久,想想也奇怪,自己竟真的会关心起这个大龄的小胖子来了,就像现在,我甚至在想他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
回去的路上,坐在的士中望着车窗外的雨幕,越发的有些担心,这种感觉就像一个暗恋许久的人突然间没有了音讯一般,但我又觉得自己的思维有些不合逻辑与世俗,于是乎重重的拍了几下自己的脑门,好让自己清醒些。
“师傅,前面掉头。”我想去见见天宝,去印证一下自己这种疑惑的感受。
“好咯。”年轻的司机欢快地打起左转跳灯,一个360度车子又重新驶回闹市当中。
下车后,我向着记忆里的方向走去,老天就像被顽皮的孩童重重的敲破了个洞一般,伴着阵阵大风与暴雨,打着雨伞也几乎起不到什么作用。
我把几乎散了架的雨伞收起来,卷起裤脚,加快脚步来到天宝家楼下。
“咚咚咚”。我抹了抹脸上的雨水,敲了几下门。
开门的并不是天宝,而是昨天的那位高挑素雅的女子,也就是天宝的爱人,陈爱玲。
我有些尴尬的站在门外,坐在客厅沙发上的梦瑶正好看到了我,穿着一身睡衣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跑了出来来。
“叔叔,你来找爸爸么?他在老屋子里。”梦依旧摇晃着她的小脑袋毫无遮拦的说着。
爱玲看了看梦瑶,拍了拍她的脑袋,“瑶瑶,你去里面坐着,妈妈跟叔叔聊几句。”
梦瑶很听话的点点头,回去客厅的沙发上端正地坐好。
“你找天宝?”她转过头打量了一下我,非常平静优雅。
我点点头,她似乎也在思索着什么,轻轻地咬了一下自己的红唇。
“麻烦你稍微等一会,我给你写个地址。”随后她便轻轻地合上门,走回屋内,不一会,门又打开了,她递给我一张纸,还有一块干毛巾说:“地址在这张纸上,至于人在不在我不能确定。”
“谢谢。”我接过他递过来的东西,向她点头致谢。
“如果没其他事,我先给孩子去做饭了。”她难得的笑了笑,友好的向我告别。
“打扰你了。”
“没关系,瑶瑶,来跟叔叔说再见。”她向坐在沙发上看着动画片的梦瑶挥了挥手。
梦瑶听言三步并作两步小跑出来,带着满脸不知何来的笑容朝着我挥挥手,我也朝着她们挥挥手,示意告别。
雨看起来似乎小了一些,我攥着手里的纸条,上面写着一个离这里不远的地址。
坐在去往纸条上地址的出租车上,我一声不吭的思索着,或许只是天宝的家事造成了他今天的反常,这样的话,我岂不是有些多事之嫌,于是我几次想叫住司机掉头而行,但每每话到嘴边,总是难以启口,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有一种发自内心的不好的念头在发芽,我甚至感到自己扶着车门的手有些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