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过道,空气中泛起一丝热风,懒洋洋地卷着偷偷凋谢的落叶从我身前掠过,秋天似乎就要来了,而眼前这个闷热的夏天却总也望不到尽头,似乎在某个角落正有一个严谨的剧组淡然地拍摄着这个城市,不断的开拍,不断的NG。
有时候,又觉着整个城市就像一个庞大的软足灵魂的监狱,每一个家或是一间宽敞明亮的通狱,四处灯火照明,可我们却始终没有静下心来思考过为何不四海为家,或许只是睡习惯了某张床,又或许是习惯了某个人的气味,更或许是前世的因缘未了,总之眼下的这一切就够平凡的人生花毕生精力去应付了。
打开门,门口的衣架上静静地挂着那根前不久景飒挑选的领带,今天钱子俊倒是一早就回来了,此时正在厨房哼着小曲摆弄着厨具。
听到我开门的声音,他拿着一个搅蛋器从厨房探出脑袋来乐呵呵地看着我,“胖子,回来啦,去哪玩了?”
“医院。”我放下手中的X光片袋弯腰脱去鞋子。
“查出什么来了没?”子俊搓了搓手,解开身上的围裙,从厨房走了出来。
“没。”
“没关系,这种事慢慢来就好了!”子俊有些关心的拍了拍我的肩膀,似乎有话想说,但稍作犹豫,便装作没事的样子收回了凝重的眉宇,露出一副温和的笑容,“沙发上有些秋装,预支你下个月的工资买的,明天就要起台风了,去试试吧!”
我点点头,走到沙发边上,都是些大号的衣服,款式则是一些朴素的长袖POLO和休闲裤。
脱去衣服试了几件,大小正好,子俊晃悠悠地凑过来坐在沙发上静静的注视着一切,“看来没白记下你的身码,这不,正好。”
“谢谢。”我重新换回自己的衣服,将试完的衣服折好放回手提袋中。
“花的是你的劳动所得,不用谢我、。”
我抿着嘴,带着感激轻轻笑了一下,或许,在继续失忆的日子里,生活中的这种笑容也会越来越多吧!
“你笑起来真的是全世界最好看的,可惜,哎~没几天可以看了。”子俊坐在沙发上双手托着下巴一脸认真的瞅着我。
我没有回答他,缓缓的收起了笑容,继续整理手中的衣服,傍晚的阳光从西侧的落地玻璃外洒进室内,就像给客厅铺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色。
“啊呀,光顾着欣赏你,把晚饭给忘了。”说完子俊突然一个激灵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匆匆向厨房跑去。
“要帮手么?”我追着问了一句。
“不需要,你坐着看看书,一会就能吃!”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扎进了厨房。
我将整理好的衣物袋放在沙发边,枕着胳膊躺在沙发上静静地望着天花板,没过多久,口袋中的手机轻轻震了一下,打开一看是天宝的一条短信,‘海峰,我明天给你送好吃的,以示谢罪。”
我刚想回‘不用’两个字,没想电话再次震了一下。
‘不可以拒绝!’
我愣了一下,想了想索性不回复他了,合上手机,懒洋洋地靠着沙发,享受着满屋子的晚霞与奶香,看样子子俊正在制作蛋糕,反正也是等,索性便靠着枕头打起小盹。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传来子俊好奇的疑问声。
“咦,这串小叶紫檀料子不错嘛,哪里来的?”不知过了多久,子俊在我侧面正仔细的盯着我手腕上的串珠看。
“哦,天宝送的。”我睁开眼,摸了摸手上的珠子,带着一股惺忪回答他。
“这家伙,我还没走呢,就开始巴结你,也不孝敬我一份,万一哪天我真走了,信不信我分分钟…,哎~算了,反正孝敬你就是孝敬我。”子俊自顾自在一旁嘀咕着,手里还托着一个硕大的蛋糕,那摇晃的幅度仿佛下一秒便会掉在地上,摔成蛋饼。
晚饭就这么一个单一的蛋糕,但说实在,我们两个大男人吃还绰绰有余。吃完之后,子俊简单清理了一下桌子,将盘子放在一边,清了清嗓子肃声道,“嗯,海峰,我还有些话想跟你嘱咐一下,今晚你方便聆听么?”
我点点头,由躺变坐,虽不知道他想说些什么,但观他的表情,少了一些打闹,多了一份正经。
“谢谢。”子俊点点头,带着感谢的表情的看着我,“算起来,这周六我就要离开了,时间飞快,真是舍不得这个城市,特别是你,虽然我们认识才短短一个月不到,但我很感谢上帝让我遇见了你。”说完他仿佛想到了什么,于是乎沉重的叹了口气,“胖子,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仿佛这一走,便再也回不来了。”
我并不是一个善于安慰的人,所以,此时的我也不知道该用一个什么恰当的词语去帮助他。
“看我,把气氛搞得这么尴尬,反正三个月就要回来一次,先说正事说正事。”说着,子俊起身走到饮水机边打了杯水,轻轻放在我面前。
“你的工作能力我大概在这些日子也了解了不少,对于一个委任的CEO来讲,肯定没有大碍,但你的弱项是缺乏商人的圆滑,所以我只讲一件公事,一件私事,外加一个小小的请求,当然,如果你的失忆恢复了,这些委托都可以作废,指不定你失忆前也是个有产业的人。”
“说吧!”我习惯性的拿出口袋中的烟盒,想解解沉闷,突然想到子俊不喜吸烟,便连同手里的打火机整齐地搁在茶几上。
“怎么不抽?”他问。
“你不喜欢。”
“傻瓜!”子俊听完后情绪有一些控制不住的微微波动,他眨了眨眼睛,“抽吧,我给你点火,出去前,你的二手烟,能吸一口算一口。”
不知怎的,被子俊点着的烟抽起来有股怪怪的味道,就像是松子酒加多了苦艾酒一般。
而且,今天的钱子俊总让我觉得有些奇怪,前几日他虽会与我畅欢而谈,但今天他的举动无时不刻透露出一丝不舍,不仅仅是要离开这个他长久居住的国家和房子的不舍,更搀和着一种似乎随时会杳无音讯的不舍。
或许是与我的目光对视,他有些疲乏了眨了眨他长长的睫毛,弯下腰拿过茶水抿了一口。
“第一件事,公司洗黑钱的项目,你永远不要参与,我不想你的下半生在牢狱中度过,但是公司最近签署的与利比亚王储合作的代理项目,石油和色矿都是非常严谨的贸易产品,也是整个报业集团大股东投资兴趣点所在,所以请你务必放在心上,权当是为我。”
我听完点点头,示意没什问题。
“公关的事,不用你操心,只要持续关注项目向我汇报就行,我需要有一个信得过的人参与到整个项目中,景飒虽好,可她毕竟是个女人,除了她,我信得过的人只有你了。”
信任与利用有时候是互通的,只是信任程度的多与少罢了。
“你不会怪我接近你就是为了利用你布个眼线,顺带打杂吧?”子俊挪着身子向我靠了靠,拍拍我的肩膀,坏坏的笑着。
“你对我有恩,所以…。”
“相信你不是那种人,我在这么多老滑头中间跌摸滚爬,肯定有我生存的方式方法,自然也不会看错人。”
说完这些,他似乎觉得又有些口干,拿起桌上的水一饮而尽。
“第二个事,明天开始我要外出五天,公司我已交代完毕不会再去了,二楼的房间也已经锁上了,里面只是一些旧家具你也知道的。”说着他掏出一把钥匙塞进我手里,“如果我不想回来,或者回不来了,你帮我处理一下这个房间,里面还有一些留给你的东西,不过在我还跟你有联系或者你恢复记忆以前,请不要打开这扇门,算是我们之间的约定,可以么?”
我点点头,怀着负责的态度收下了这把不起眼的钥匙。
子俊闭上眼,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睁开眼,轻轻抚摸着沙发上的布料,望着屋内的一切,仿佛要将这一切全部放在心里,打包带走一般。
“第三件事,就是陪我合个影吧,我想带个留念在身边,孤独的时候,也好有个慰藉。”他望着窗外的暮色,有些入神的说着。
我微笑着点点头,子俊转头看到我,便似乎也被这笑容感染了,像午后的阳光一样灿烂地咧着嘴。
“等我。”他离开沙发走进书房,出来时,手上多了一个相机和支架。
定完时,子俊从容的走到我身边。
“背我。”
“啊?”我一时反应不过来。
“背我,我可不想跟别人合影一样老土。”
我点点头,蹲下身子,子俊轻轻一跳,便趴在了我的背上,恰好砸中了我扭伤的地方,我一个趔趄,而相机就在这时闪了一下,留下了时光中的这一幕。
“要重拍么?”我看着照片上狼狈的我,以及笔着剪刀手,闭着一只眼伸出舌头扮丑的子俊问。
“不需要,这张已经很完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