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景飒的离去,突然让我的内心有了一些道不明的情愫,世间的情与爱,又真真正正有多少是你情我愿,相濡以沫的。有些人不想为,而不得不为。有些人明知不可为,但又背驰而为,这种远远注视着的心灵的触痛就像一种毒品,刺激着脆弱的神经,却无论怎么戒也戒不掉。
我点亮指间的烟,闷着头吸了一口,望着天空苍白的明月,空荡荡的大脑并没有什么可以值得我回忆的东西,于是我吐出胸中的烟雾,长长的叹了口气,转身回屋。
进门脱鞋时,发现子俊正趴在二楼的扶手上,醉醺醺的望着楼下。
“醒了?”我抬头问他。
“嗯,景飒走了?”他浑浊的眼神的仿佛能穿透结实的墙面,直达室外的远处。
“走了!”我理了理有些凌乱的沙发,坐下来,继续看书。
子俊慢悠悠的扶着手梯,蹒跚的来到沙发边,结结实实的坐下,尽管沙发的质量还算不错,可还是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响声。
“她真是一个傻瓜!”子俊顺手打开桌上的烟盒,自顾自拿了一根,叼在嘴上,点燃,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能借你的大腿枕一会么?我太累了!“子俊看着我,目光带着恳求。
我点了点头,于是他换了个方向,脑袋缓缓的枕在我结实的大腿上。
“毛茸茸的,有些扎。”他笑着抽了口烟,然后急剧的咳嗽着。
我没有说什么,懒洋洋的靠着沙发垫子,继续看书。
“胖子,你说我是不是一个不祥的人,不然怎么每个与我相处的人,都没有一个好的结局,母亲,父亲,爷爷奶奶,小姨小叔,每一个抚养过我的人,总是为了生活不停的奔波,脸上写满了不幸。”
“不是你的错,是时代。”我看着疲惫的子俊,吐露着一个勉强的理由。
“时代么?”子俊眼里带着迷茫,“我还记得,奶奶曾说过母亲那年生我的时候为了保住我,选择牺牲了自己,于是父亲从来就不喜欢我,那个时代,他被斗的不能从事劳动工作,于是被迫经商,从小时候起,我就知道他恨这片生他养他的土地,于是他毫不回头的告别父母和孩子,远渡而去。他以为我心里一直嫉恨他,所以我成长的这些年他拼命的补救,熟不知,我从来就没有恨过他,我只恨我自己,不该来到这个世界,或者如你所说,我该恨这个思想观念陈旧的时代。”
“恨也没用,缘分总是不由自主。”我拍了拍子俊的肩膀,似乎比刚认识他的时候还要显得削瘦。
“好一个缘分,我似乎有些明白了,谢谢你,胖子。”子俊婆娑着手腕上的手表,若有所思的呢喃着,酒精的后劲使得他就这么安静的靠着我的腿睡着了。
我熄灭手中的烟,轻轻的把子俊放平在沙发上,然后从楼上拿来毯子给他盖上。
“晚安。”我朝着沙发上睡熟的人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然后熄灭了大厅的灯。
躺在床上,望着屋外昏黄路灯下氤氲的夜色,突然想起一句诗。
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确实,谁能数清,花落多少?
天蒙蒙亮,子俊便在楼下铿锵的忙碌着,我起床洗了个澡,来到楼下。子俊笑呵呵的准备着早点,嘴里哼着小曲,大厅已经被他清扫的干干净净。
“状态不错。”我坐下来,拿起报纸翻阅着。
“嗯,哼!我昨天做了一个奇怪的梦,然后好像一下子想通了很多事,活着嘛,干嘛不开开心心,常言道,柳暗花明又一村。”
“那就好。”我笑了笑拿起早饭开始吃着现成的。
吃完饭,子俊笑呵呵的跑到车库,提着一辆崭新的自行车出来,跟我的那辆有八成相似。
我领会的点点头,也拉出自己的那辆。
清晨骑车,一点也不比开车来的慢,就像一窝蜂的人等着窄小的电梯时,楼梯比电梯来的更有效是一样的。
上午,我跟着子俊简单的熟悉着公司的业务和尝试着处理一些期货的事情,并不是很难,因为公司的业务很稳定,信息、资金、物资相对充足,一些股东的人脉也在关键时候起到决定性的作用,譬如股票这一块。
下午的时候,景飒准时出现在我的面前。
她轻轻咳嗽了两声,我抬起头,看着他。
“走吧,该是时候去量身做些衣服了,你的穿着太随意,人本来就显大,还穿这么拥挤的短袖。”她乐呵呵的自顾自说道,“你起身看看你的肚子,衣服完全遮不住,好几个女同事整个上午都在内网上围绕你的肚子研讨话题,一个领导的形象在公司还是不容小觑的。”
“呵呵。”我笑着扯了扯略微显短的下摆,确实有些盖不上裤子,露出一小块柔软的腹部,不知道是不是天宝觉得衣服小些精神还是确实断码了,虽然并不影响穿着,但景飒既然这么说了,自然是有他的道理,于是我收拾了下手中的资料,跟着她下了楼。
昨天刚下完雨,空气中还混合着一些青春的泥土气息,景飒开着车窗,稳当地驾驶着小mini,带着墨镜的她身上散发出恰到好处的薄荷香水味,别有一种大龄女人的味道。
车子的后座塞着一些毛绒玩具,从后视镜看去,极富童趣。
“昨天子俊后来睡得还好么?”她轻轻的问道。
“一早就醒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今天的笑容有些强加的味道,很难形容,我跟了他这么多年,他的笑并不是这样的。”景飒蹙起眉头,忧心忡忡的说。
“心病需心药,看不看得开,在他自己。”
“说的也是,海峰,有些话很冒昧,不知道该不该说?”景飒转过头,用它精心化妆过的大大的眼睛征求我的允许。
“说吧!”我盘起双手,看着前方的红灯慢慢倒计。
“其实,女人的心思都是很细腻的,我看得出子俊喜欢你,但按他的性格,应该做多于说,听说这些日子,其实他一直在通过人脉关系帮你寻找身世,并且没有选择向警察求助,就是怕万一有对你不利的情况出现,只是这谈何容易,光这一点,就看的我很是嫉妒,如果你不喜欢这个话题,可以当我是胡说,别往心里去。子俊是个诚实的人,不是他的东西,即便再喜欢,他也不会强横掠夺,这点也是我对他的钦佩之一,而且你的身上确实有一种道不明的成熟男人独有的魅力。”
“嗯,他确实对我提过他的感受。”
“答应我,不管如何,不要伤害他好么?他的内心其实没有他的外表看起来那么坚强。”景飒抹了抹鼻子,深深的吸了口气。
“我知道怎么做。”
“你是个好人,相信你一定会早日找回属于你的记忆的。”
“谢谢。”
路灯由红变绿,车流缓缓的流动着,其实,红灯绿灯,本身就是一个枷锁,束缚着人类去执行,去遵守,去创造一个更好的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