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陆续卸完了货物后,利索的收起杂物和垃圾,扣上小货车的闸门。
远处的天空闷的像一大锅烧红的铁浆,沸腾在白色云彩的轮廓中,不知何时,周围微微泛起一阵晚风,赤红的大只蜻蜓开始成片的出现在头顶上空,肆意掠夺着这低气压中无法振翅高翱的浮游。
“海峰。”天宝打开车门,摇醒了正在车内打盹的我,汗水粘着我的脖子正不住的往下流,老旧货车的空调在没有启动发动机的情况下制冷效果差强人意。
“结束了?”我在车内狭小的空间舒展了一下双臂,接过天宝递给我的毛巾,擦净身上的汗水,毛巾上面搀和着一些汗渍的味道,但似乎并不难闻。
“谢谢。”我将用完的毛巾递还回去。
天宝收起毛巾嗖的一下坐上驾驶位,长长的舒了口气,费力地捏了捏自己有些酸硬的肩膀。
“叫你回办公室睡,热坏了吧!”天宝边换衣服边说,我侧过头望了一眼,他白白的身躯带着黑色的晒印在我面前一览无余。
天宝摸了摸自己湿淋淋的短裤,从包里挖出一条干净的内裤,抖开,突然,他有些害羞的看了看正侧过头看着他的我。
“需要我回避一下么?”我问。
“不是!你拿这个帮我挡一下,洗手间太远,我在车上换一下算了!”天宝撑开一把折叠伞递给我,示意我帮他遮住裸露的身体。
车子靠墙停着,这个路段虽然过往的人确实很少,但如天宝所为,万事还是谨慎些为好,毕竟眼不见者为净。
于是他便利索的脱掉了湿淋淋的黑色内裤,拿出纸巾擦拭着大腿内侧和微凸下腹上的被汗水打湿的黑色体毛,那根只有男性独有的肉色物体随着他的擦拭有节奏的晃动着,而且,我觉得似乎比去游泳那一次在更衣室里见到的更富有活力。
“好了,”天宝套上四角裤,用手掌抹平了褶皱,短裤似乎有些小,吃紧地包着他有些粗的大腿和那一包突出的物体,“去吃饭吧,好歹你白天也流了不少血,况且,你说的,这不是免费帮忙,换一顿晚饭。”
“我还不饿!”我靠着窗收起遮挡的雨伞还给天宝。
天宝思索了一会,婆娑着略微长出些胡渣子的下巴说,“带你去个地方,我想你一定会喜欢。”
车子往杭州的郊区慢慢驶去。
路上一如往常的堵。
很难想象这是怎么样的一个世界,每当日出,人们便如朝圣一般涌向市区,而下班时,却一窝蜂拥挤在通往郊区的马路上,碰撞声与叫骂声混和在车鸣与马达声中。
是生活的惯性?抑或是人类的矫揉造作,又或者是表面厌恶却内心热爱的生活体现,一切,不得而知。
小和山的山脚下,天宝停好车,跑出去老远买了两瓶矿泉水,又小跑回来递给我一瓶。
“走,爬山消化去,而且,在上面,心会变得豁达。”天宝指了指山顶上一块望得见的露台。
我笑了笑,望着不算很高的小山头,接过水,点了点头。
山上的风带着些清凉,把隐藏在人身体内许久的虚热与烦躁一丝一丝的剥离。只是,在微风中,嘴角的烟,燃烧的猛烈而又迅速,熟悉的味道突然变得有些陌生起来。
天宝稳稳当当的站在一块平台上,闭着眼睛伸开双臂,远处的山下,灯光闪烁,杭州的一角犹如宝石般矗立在大地之中,可是美丽的东西,大多都是血与恶的结晶,钻石虽美,但为了这小小的石头,却不知有多少奴隶为了满足资本家的一已之欲,在历史的河流中,提前化作了累累白骨。
“你在体验泰坦尼克号的rose么?”我笑着说道。
“失忆的杰克居然知道泰坦尼克号?”天宝转过头,嘴角挂着发自内心的笑意,这种自然的笑意,整整从他的身上消失了一下午。
我抽着烟,望着山下的万家灯火,每一盏灯下都有一个家忙碌的身影,无论欢乐也好,悲泣也好。
“海峰,你知道吗?我好像从小就能感受得到风的呼吸,读书的时候,学校离这里近,那时候还没有这个露台,只有一块大岩石,每次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带着课本来这里吹风,养父总是会在吃饭前准时找到我,背着我下山。”
天宝停止了说话,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以往的情形。
不久他掏出手机,走到我身边。
“一起合个影,我想带给梦瑶看看!”
“好。”我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和天宝紧紧的靠在一起。
咔擦,灯光的闪烁瞬间留下了回不去的曾经。
风开始愈发的剧烈,一滴硕大的雨珠呼啸着打在露台的扶栏上。
“哎呀,完蛋了,快撤退。”天宝拉着我的手沿着捷径就往山下奔。
我本是不想跑的,淋便淋了,只是看天宝这么有劲,便随着他的牵引,往山脚跑去。
回到车上,雨已经下的分不清东南西北了,窗外氤氲的水汽让视线变得格外得差。
“没衣服换了。”天宝翻着自己的包无奈的说道。
“擦干吧!别感冒了。”我脱下衣服,擦了擦脸,拧干净雨水。
天宝瞟了我一眼突出肚子上的绒毛,似乎想到了什么,然后甩了甩脑袋,用毛巾擦去身上的雨水,之后又觉得不妥,于是将毛巾拧干递给我。
“天宝,送我回去吧!”我接过毛巾说道。
“嗯,坐稳了。”
小货车在茫茫大雨中打着强烈的远光灯,可依旧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大自然的力量如此的具有冲击力,身在其中才能让人明白自己的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