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伯身旁坐下来后,我内心才慢慢平复下来,原本是大伯在冲茶,见我坐下来后,大伯便朝我看了看。我会意,开始冲洗茶具,这里除了彬彬,就数我辈分最小,自然就轮到我来倒腾着茶水。
随后,老爸跟泰叔就接过了话茬,老爸先铺垫了两句,最后主要是泰叔说明了此次前来,林颖没来的原因,是已经陪同母亲到美国就医。我一边冲茶一边细细听着泰叔说的话,恰到好处的说辞让我找不出半点毛病,最后的问题落脚点还是到了彬彬身上。
虽说彬彬并不怕生,但毕竟今天是第一次见外婆跟老妈,所以彬彬在她们身旁待了一会后,转了一圈,最后还是转了我怀里。我轻轻把彬彬抱了起来,让他坐在我身旁,他咧嘴笑着看我,靠在我身上。我大手握着彬彬的小手,这个时候,我又有点担心,这是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我开始担忧,彬彬是否能住得习惯。
时近中午,我把彬彬交给泰叔,然后开始进厨房准备做饭,老妈跟在我身后也进了厨房。
“老妈,要不你跟我们上去吧,梅姨她们也经常念叨你。”我一边洗着菜,一边对老妈说道。
老妈笑着摇了摇头:“我在这已经住习惯了,现在你外婆身体也不是很好,我在这能有个照应,就按照刚刚你外婆说的,把彬彬留下来,我们带着,你在学校教书哪里有时间,也不晓得你会不会带。”
听到最后一句,我只感到哭笑不得,想来,在老妈眼里我还是那个懵懂不知的孩子吧。不过让我意外的是,刚刚在客厅里,反而是外婆第一个提出来让彬彬留下来的,原本我还想着这事该怎么开口好,没想到却是外婆提出了。
“老妈,外婆不是心脏不舒服吗,彬彬待在这里,会不会影响到外婆。”我思虑了一下,轻声问道,其实这是我唯一担心的。
老妈朝我笑了笑:“放心吧,你外婆虽说要静养,但也不是一点声音都不行,心情也很重要,有个孩子在身边,心情肯定好很多,你没看她今天笑得多开心。”
我随即恍然,今天外婆脸上的确一直挂着笑容,还有老妈,今天笑的次数比我以往见过的都多。既然老妈都这样说了,那我也就放心了。
吃过午饭,外婆就进屋休息了。我跟老妈带着彬彬进屋,哄着彬彬睡午觉。泰叔带着老爸跟大伯先回去,跟我说晚点再来接我,我笑着点了点头,其实这么一段路,我完全可以走回去。
众人离开后,屋里瞬间空荡荡的,老妈陪着彬彬在屋里睡着了。我鲜有午休的习惯,就出来把屋里收拾了一边,打扫后再把地拖了一遍,我心想,我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往后的时间,怕是要等到过年的时间再回来了。
午后的时间还早,我看老妈在屋里睡得香,也就没有叫醒她,轻轻带上门就离开了。我得返回大伯家,回去还有事情跟老爸参详,在回老家前,老爸还交给我一个任务,看看能不能说服大伯到城里住上一段时间,毕竟把彬彬交代在老家,泰叔回去的话也就只有只身一人。
我一边想着,一边走在乡间的道路上,午后的乡间显得很安静,迎着午后的太阳,不多时我便开始渗出汗水。我心里苦笑一声,看来往后还是得抽空多多运动才行,这才走了一段路呢,就开始流汗暗自喘气了。
好在路途也不远,道路也熟悉,一边哼着小曲,我远远就看到大伯熟悉的家门。只不过此时并没有大伯蹲在门口的身影,我想多半是在房里休息了。我走上前,轻轻把手搭在门上,刚想敲门,却意外把门轻轻推开了。我有点意外,原来门并没有锁上,想来老爸泰叔他们还在喝茶吧。
我把房门关好,走进屋里,我却看得大厅空荡荡的,并没有像昨天老爸、大伯、泰叔在一起喝茶的情景。一时间,这屋里有点安静,我愣了愣,站在原地,才发觉并不是绝对的安静,从屋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喘息声。我心里一阵疑惑,缓步走向大伯的房间,声音是从大伯卧室里传出来的。令我再次感到意外的是,大伯卧室的门同样没有关着,只是虚掩着门。我再上前一步,便隐约看到里间的情景,适才听到的声音却是听得格外清晰了。
我一瞬间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加速流动,轻轻推开虚掩的门,我看到曾经我跟大伯睡在一起的床上,此时正有两道胖硕的身躯,身上一丝不挂地抱在一起。也许是听到我推门的动静,两道身躯仿佛一时间定住了,连同刚刚喘息的声音也停住了,我压低声音喃喃道:“大伯,泰叔,你们……”
我低低的喃声仿佛一个定时炸弹,瞬间把刚刚还定住的情景打破了。床上两道成熟男人的身躯迅速分开了,其中靠外的一道身躯此时坐了起来,威严的眼神瞪着我哼道:“臭小子,回来不会敲门?”
我看着泰叔那威严瞪人的眼神,即使霸道的哼声也掩饰不住他此时的窘迫,只见他的老脸红彤彤的,仿佛那晚酒后的何老师一般,格外可爱。我还是很吃惊的,我虽然知道泰叔跟大伯两人已有彼此示好之意,但也没想到进展这般快,而且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以往泰然自若的泰叔有这样窘迫的一面,想必他对大伯也是真心实意,脸上的表情总不会说谎。我心里有点偷着乐,决定借此机会来逗一逗泰叔,于是便佯怒着,低声哼道:“外面的门又没锁,我刚想敲门门就开了,这里面的门,你们也没关啊。”
泰叔红彤的老脸又羞红了几分,他也忘了此时还光着身躯,尴尬地搓了搓双手,坐在床沿喃声道:“是吗,没有关吗?”
一时间,我也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如果,如果这时候来的不是我,而是村里的其他人,特别是大伯这里经常有邻里的人串门,那这个事情就太难办了,毁的可就是大伯这大半辈子在这村里的声名。
“老林,是我们太大意了。”大伯嘶哑的声音在泰叔身后响起。
“是我刚刚送文涛他爸出门,忘记锁上门了。”泰叔低低应了一声。
此时大伯也坐了起来,老脸同样跟泰叔一样涨红着,连同耳根也是红彤彤的,也是身上一丝不挂。我忘了有多久没看过大伯的身躯了,肆无忌惮地看了好几眼,连同一旁泰叔白皙的身体也一并收入眼底。大伯的身躯跟泰叔还是有点区别,泰叔是常年的养尊处优,身上白白净净的,而大伯则长年做活,常常赤着膀子,臂膀是健康的麦色,胸脯才跟泰叔一样是白净的。
大饱眼福后,我笑着朝大伯跟泰叔道:“那我先出去了,你们两老继续那个……”
我话还没说完,一个枕头就朝我飞了过来,泰叔保持着甩出枕头的动作,笑骂道:“继续你个头!”
大伯也在一旁瞪着我:“你这娃子,没大没小。”
我趁着大伯吹胡子瞪眼睛的时候,上前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乐颠颠地退了出去,顺手稳当当地把门带上了。
出了大伯的卧室,我就回到客厅开始收拾,我们没来的时候,大伯这里本来没什么东西的,只是我们一来,这大大小小的东西堆满了这不大的客厅。我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拍了拍脑袋,才想起来忘记问泰叔老爸去哪里了,想来这乡下老爸也没有认识的人,会去哪里呢。我正准备拿起手机给老爸打个电话,就看到大伯跟泰叔两人已经穿上衣服一道从房里出来了。
“泰叔,你们这么快,就完事了?”我看到泰叔走在前面,忍不住就打趣道。
这种以下犯上的感觉,有点过瘾,我忍不住又淘气了一把。
泰叔上前来就掐着我的后脖子:“被你这么一搅和,你大伯没兴致了。”
我摊了摊手,道:“冤枉,你也不提前知会我一声,我要知道的话肯定就不进去了。”
这回轮到泰叔哭笑不得了:“还提前知会你,你小子行啊,翅膀硬了。”
大伯在一旁笑着摇了摇头,走开了。
我继续问泰叔道:“泰叔,老爸去哪了?”
“好像去村委了,回头你问问他,他也没说什么事。”
“嗯。”我应了一声。
“你大伯说晚点带我去果园逛逛,你去不去。”
“去,当然去,我先收拾下东西。”我笑着点头。
车只能开到果园外,临近小路时,我们便下车了。跟随着大伯的脚步,我们一步步走近村后的一片果林。这还是一段不短的路,走过了一阵子,我跟泰叔就开始出汗了,汗水打湿了泰叔整齐的衬衫,也打湿了我跟龙爷同款的藏青色衬衫。大伯走在前头,只穿着一件白色的背心,偶尔回头看我们,带着朴实无华的笑容,总朝着我跟泰叔笑。看着大伯那憨实的笑,我跟泰叔才反应过来,穿着衬衫进入这片林子,实在是有点傻。
不过此时再折回去换衣服已无可能,就索性继续往前走了。大伯在前头开路,泰叔居中,我走在最后,时不时地张开手,准备扶着前面的泰叔,这应该是泰叔回国后,第一次走这么远的路了。这个时候,就体现出大伯身子的硬朗了,虽然天气潮湿时身体偶尔会有不适,但此时却是很稳健地走在队伍前方。到后来,在前面的大伯也慢慢放慢了脚步,等着泰叔,拉了泰叔一把,就正式看到了果园。
十月是丰收的季节,放眼望去,皆是累累的硕果。泰叔扶着果树,忍不住发出赞叹,一边低低喘着气。
金黄色的橘子,在我们眼前晃荡着,大伯伸手摘下一个,剥开递了一片给我,又递了一片给泰叔。
“很甜。”我跟泰叔几乎同一时间说道。
大伯笑了笑,伸手一挥,指向不远处,朗声道:“看,那边是梨,还有番石榴。”
我抬头看着夕阳下的大伯,他挥起大手的姿态,仿佛将军一般指点江山,而他那朴实无华的笑容,又质朴地透露着一个平民百姓的简单生活。
夕阳西下,我蹲在一处石头看,看着橘子树下的大伯跟泰叔。
泰叔在树下绕着树来回走着,而大伯两只脚已经跨上了树干。
“老余,你慢点……”
远远地,传来泰叔担忧的声音。
我轻轻笑了笑,我看到泰叔扶着大伯的腿,生怕大伯有什么意外。我本想上前去也搭把手,不过最终还是放弃了。一来大伯常年跟果树打交道,他踏上的树干皆是结实的,反而我跟泰叔是门外汉;二来,也是不想打搅他们二老休闲雅致的田园时光。
忘了过了多久,等到他们二老你来我往地摘好橘子后,我才从石头上下来,默默跟在他们二老身后,打道回府。
大伯的右手搭在泰叔肩上,泰叔的左手搭在大伯的肩上。
大伯的左手提着一袋橘子,泰叔的右手提着一袋番石榴。
大伯大半的头发已经花白,泰叔大半的头发在渐渐地变白。
我突然觉得,能在一起变老,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