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知秋,然而繁华深圳的九月却让人感受不到秋天的清爽,依旧炎炎如夏,好在林树叶间脉络里溢出的几粒清脆的鸟鸣,和着树叶的击掌鸣唱,倒也谱写一曲九月花凋叶落的挽歌。
九月最后的两天,我几乎夜不能眠。
一切事情都已准备好了,但我还是觉得心里不踏实,甚至我担心准备的酒水不够,还托同学在海关多拿了几箱红酒。
龙爷坐在一旁,伸出大手揉了揉我的脑袋,笑了笑:“这回我也帮不上忙,毕竟我也没经历过。”
这话龙爷已经不是第一次说了,我朝龙爷点了点头。龙爷此一生,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却是唯独没经历过结婚这档子事。我甚至在心里幻想着,要是我结婚的对象就是龙爷,那么会不会弥补了龙爷的遗憾,然而,这也仅仅是幻想而已。实际上,连我到最后的时间段都觉得云里雾里的,仿佛做梦一般。
九月的最后一天,胖子如约而至。他开着如他体型一般的豪华路虎,说来给我撑撑场面。我笑了笑,打趣道:“越看越像个暴发户。”
胖子摊手笑了笑:“暴发户有什么不好。”
我介绍胖子给文灏认识,文灏跟胖子是我这辈子最好的兄弟,文灏看着胖子,风度翩翩地咧嘴笑了,文灏说,看到胖子,就像看到以前的自己。胖子也咧嘴笑了,很豪爽地跟文灏握手,然后交换名片。我们三人的名字格式出奇地一致,不看姓氏,只看名字的话,就如三兄弟一般。
胖子到的时候,龙爷也在,胖子看到龙爷的时间,几乎第一时间就要张嘴叫了出来,不过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是礼节性问好。我朝胖子点了点头,我也从来没想好怎么跟胖子解释龙爷的出现,在我看来,只要胖子不问,我也就不用解释。我跟胖子彼此间的信任仿佛已经达到了心灵相通的境地,他只是投出疑惑的目光,果真没有问,我只是朝他点了点头,也就无需再多解释。
也许,他多多少少看出了些端倪,但我并不放在心上,一切,尽在不言中。
文灏,胖子都到了,兄弟团另外几个是初中同学和高中同学也都陆续到了,摄影师便开机,然后开始安排。
十月一日,普天同庆的日子。
当然,并不是因为我的婚礼,而是因为国庆节是法定节假日,长达七天假期的伊始,所以这繁华的都市仿佛都骚动起来。
这天,从早上开始,接亲的过程我都一直处于一种神情恍惚的状态,直到中午到了酒店后,我才缓过神来。然而,到了酒店后,婚礼流程的彩排也开始了,几乎没有停下来一刻。婚礼主持人以及整个婚庆团队倒是尽心尽责,把每个细节都考虑得很周到,甚至途中作为新娘的林颖还彩排了换衣服的时间,我这个新郎倒是简单,上身一件衬衫加马甲,下身西裤皮鞋,就可以从头走到尾了。只不过我容易出汗,彩排时穿的是浅色衬衫,到了晚些时间再换上酒红色的衬衫了。
彩排的时间过得也快,不一会我就看到文灏跟胖子领着兄弟众人也来到了酒店,他们清一色的上身白色衬衫,下身黑西裤黑皮鞋,脖间系着酒红色的领结。我放眼望去,胖子在其中显得最为突兀,那宽厚的体型搭配上这身装束,确实有几分威严。
随后,姐妹团也到了酒店,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兄弟姐妹团开始加入彩排。
酒店音响效果很好,背景音乐也很好听,周围也一片欢声笑语,只不过,我总是不敢直面地面对林颖,她今天化妆后,显得更加美丽动人,但不知道为什么,在心里我总觉得这是一种凄美。她那轻松地一瞥一笑,她愈加轻松,我的心情却是更加沉重。
彩排完毕,我牵着林颖的手,一起来到宴席入口处,开始等待众位宾客的莅临。
最先来到的我几个比较要好的高中同学,因为我目前所在任职的学校就是自己所读的高中,所以这些年来,时不时有高中同学来学校找我,我也算是我们高中同学聚会的一大理由,有我在学校坐镇,大家放假想来学校聚聚也就方便多了。这些年来,我们这些个高中同学,关系一直保持地很好,再加上大都处于同一个城市,所以早早就来到了。
第二批来到的是林颖的几个老师朋友,都是女老师,跟林颖关系也都很好,她们很仔细地欣赏着我们摆着的婚纱照,然后带着羡慕的神情我跟我们一起拍了照片。
随后来到的却是我没想到的,是老爸公司的职工,由欧阳叔叔带头一起过来的,足足有十多位,这个时候老爸也不在,我也就赶忙跟欧阳叔叔道谢,没想到他们来得这般早。好在胖子在不远处看到这般热闹的情景,就和文灏一起过来,帮忙招待。
这个时候,摄像师傅的设备也调整好了,“拍立得”也拍上了用场。
胖子第一个凑了上来,挤着我们在镜头面前咧嘴大笑,随后照片就在一旁的设备上洗了出来。胖子晃了晃照片,笑道:“效果还不错,男的俊,女的美。”
胖子这一招呼打响,先前刚进去的人哄笑着跑了出来,高中的几个同学已经挤在了我们身旁,招呼着摄像师傅。场面一下子有点热闹过头,我朝文灏那边看了看,文灏会意地点了点头,开始在一旁指挥着轮流上前拍照。胖子在一旁,偷着乐地朝我掀了掀眉毛,我摇头笑了笑,这倒是符合他的作风。
随后,初中及大学的几位同学也来了,也正好赶上了这波拍照热潮。
此时,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这个时候,第五批来到的是学校里的老师们,包括王博忠老师,以及蓝波老师,教务处吕主任,以及在附中的孙文彪老师。众位老师逐一到我们面前,朝我眯着眼笑。对于这些老师长辈,让他们主动前来寻求合影倒是不合规矩,我便特意拉着王博忠老师,孙文彪老师,以及蓝波老师,还有教务处的吕主任,对着镜头笑着定下这一刻。
紧接着,我就远远看到了何老师,还有龙爷,龙爷手里抱着彬彬,因为今天泰叔代表新娘方,自然就不方便带着彬彬,所以就交到了龙爷手里。龙爷抱着彬彬,只是笑着朝我跟林颖点了点头,彬彬在龙爷怀里探着我的方向伸手,但被龙爷止住了,龙爷带着复杂的神色看了我许久,都没有说话,默默跟着何老师进去了。何老师回过头,朝我点了点头,示意我放心。我会意地点了点头,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的手心已满是汗水。
最后到的是老爸领头的众位亲人,此次从老家赶来的并不多人,继父远在外地,并赶不回来,这些年来,我与他的关系早已疏远太多。来的除了外婆,母亲,大伯,还有一位姑妈和一位婶婶带着两个孩子,再没有多的人。老爸领着外婆跟母亲走在前面,泰叔跟大伯走在最后面,很有兴致地聊着。母亲陪着外婆走到过来,我们忙迎了上去,外婆这位年近八旬的老人放眼看着这金碧辉煌的酒店,落下了喜悦的泪水。热乎乎的泪水滴在我的手上,滴在她苍老褶皱的手上,她握着我的手,握着林颖的手,把我们俩的手紧紧攒在一起,激动地说不出话。此时此刻,我感觉我的心在抽搐,仿佛回到了孩童时代,那时的我曾经爬在她的背上,嚷着外婆带我去买糖果。
时过境迁,这种血浓于水的感受,是我多年以来鲜有过的体会。
这一刻,甚至让我觉得,这么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老妈朝我们俩点了点,搀扶着外婆进去了。老爸也朝我们点头,带着亲人们进去。大伯跟泰叔走在最后,大伯带着慈祥而温和的笑容看着我们,泰叔反而一脸轻松的笑容,伸手抚了抚林颖的脸颊,低声说道:“好了,别哭了,再哭这妆就白化了。”
泰叔跟大伯一起进去后,这外面便开始静了下来,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负责人都催促着我们准备进去的时候,远远有人群来了,来的是彭处长带头,领着学校的保卫处的同事,他伸出大手道一声喜,然后带着歉意道:“飞机晚点,虎爷已经在路上了,马上就到,他让我们先过来。”
话音刚落,不料在彭处长身后的人却自动让出了一条路,我抬眼望去。
来人长得极有气势,四方脸,浓眉大眼,腮下蓄着很整齐的胡须,迈着稳健的步伐朝我走来,所过之处烈烈生风,颇有官威。
此人不是虎爷是谁。
他走到我跟前,随后看了看身后,一位美妇人怀中抱着一个女孩,他抬手指了指我,对小女孩道:“思思,叫余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