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早上,我们吃过早餐后,就准备出发了,龙爷特意下楼到商店里买了一箱功能性饮料,放到了车后座上。
我笑着对龙爷说道:“龙爷你买这么多干嘛,买两瓶就得了。”
龙爷在副驾驶座上系好安全带,应道:“怕你开车累着,我心疼。”
龙爷这甜蜜的话语对我太受用了,我甚至怀疑,有龙爷这一句话,我不用喝什么功能性饮料,这一路都能有无限的动力开车。
初升的太阳照耀着我们,前方的路撒满了暖暖的阳光。对我来说,这还是挺好的一天,没有了往日忙碌的工作,我驱车载着龙爷,悠哉地行驶在这宽广的道路上,反而有点清闲。车上只有我们两人,龙爷坐在副驾驶座上,眯着眼静静地看着我。
“龙爷,你一直看我干嘛,我脸上有花吗。”我轻松地把控着方向盘,对龙爷笑道。
“就看你啊,你开车的样子蛮好看的。”龙爷抚须笑了笑,是那种标志性的慈祥的笑。
我莞尔而笑,我想起了,我以前也很喜欢看龙爷开车,那时候的我坐在副驾驶座上,暗自偷偷瞄着龙爷。我想,男人认真的样子,应该都很有魅力吧。
“龙爷,别关顾着看,唱首歌呗,好久没听你唱歌了。”反正在车上也没事,我就开始怂恿龙爷。
“臭小子,要听歌自己放,车上现成的。”
我摇了摇头:“现成的也没您唱的好听,我要听现场版的,龙大爷的现场版的。”
龙爷笑着摇了摇头,估计经不起我这马屁拍的,应道:“那你要听啥歌,点个我会的。”
“这样,还能点歌呀。”我想了想,一时间也点不出个所以然来。
龙爷点了点头,依旧眯着眼看我。
我看着初升的太阳,想起了一首模糊的歌,但是半天想不出名字,只隐约记得那一两句,我半哼着:“给我一片蓝天一轮初升的太阳,龙爷就这首,那个,蒋老师唱过的哩,你好像也唱过的……”
龙爷轻轻抚了抚须,没好气看了我一眼,显然他也在想我这半哼的歌。想了一会,龙爷清了清嗓子,撑开浑厚的嗓音慢慢唱了起来:
“给我一片蓝天 一轮初升的太阳
给我一片绿草 绵延向远方
给我一只雄鹰 一个威武的汉子
给我一个套马杆 攥在他手上
套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
飞驰的骏马像疾风一样
一望无际的原野随你去流浪
你的心海和大地一样宽广……”
龙爷那如海沧桑的嗓音一波接一波,在车里回荡着,当龙爷唱到“套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飞驰的骏马像疾风一样”,我几乎不能控制自己地笑了起来,好在此时路上车不多,我还是很好地把控着方向盘。我想起了这首歌叫《套马轩》,龙爷此时唱起这首歌的感觉,太美妙了,此时的我仿佛就是龙爷口中唱的套马的汉子,我驾驭着骏马,骑着骏马驰骋在这广阔的天地。
龙爷瞪了我一眼,我忙收住了笑声,强忍着笑,继续听着龙爷唱道:
“套马的汉子你在我心上
我愿融化在你宽阔的胸膛
一望无际的原野随你去流浪
所有的日子像你一样晴朗……”
最后的音龙爷拉得老长,仿佛意犹未尽一般,我看着他横着脖子唱得认真的样子,要不是在开车,真想给他来波一分钟的掌声。
我笑嘻嘻对龙爷说道:“龙爷,套马的汉子在这里呢!”
龙爷轻轻咳了一声,开了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口,应道:“你这臭小子再笑,我把你踢下去自己开车回去。”
我收住表情,讪讪笑了笑:“龙爷,你这一唱,我精神抖擞,都用不着那些功能饮料了。”
龙爷笑着摇了摇头:“这回去本来不是一件开心的事,现在被你弄得我是哭笑不得。”
我轻轻应了一声,想到龙爷回去是参加老朋友的葬礼,心中难免是有些伤感,我宽慰道:“龙爷,你之前安慰何老师的,现在自己倒是忘了,尽人事,听天命,万事终究有始有终。”
龙爷轻轻点了点头,应道:“是,龙爷知道你有心,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我默默点了点头,轻轻握住了龙爷的大手,昨晚我了解了,这位老大哥,对龙爷有知遇之恩,可谓亦师亦友。如今,亲人已乘黄鹤去,人去音存楼不空,但以笑颜慰慈恩,从来此恨最无穷。
谈到这个事,龙爷也慢慢安静了下来,心里也许在想着那些年的那些事吧。我也就没再打搅龙爷,让他先睡会,他昨晚其实也睡得不好,我跟他说快到了目的地我再叫他。
下午三点左右我们才抵达龙皇城,因为暑假刚开始的时候我们回来过,到现在间隔的时间倒不长,要收拾的东西也不多。只不过中午在服务区只吃了一点东西,到现在肚子里空荡荡的。龙爷在车上睡了有几个小时,现在倒是精神好很多了,刚坐下他又直接出了门说去买菜,买菜回来就做饭,晚上早点吃。
我坐在这熟悉的客厅沙发上,环顾四周,依旧是熟悉的陈设,这里跟我那房子相比,就要大多了,客厅也大得多。我在煮了壶水,然后坐在沙发上眯了一会,等着龙爷回来。
龙爷回来的时候,手里提着满满的东西,看了我一眼,叫我喝口水休息一会,然后就钻进了厨房。我喝了两杯水,伸了伸肩膀,跟随着龙爷一起进厨房帮忙。龙爷听到我进来了,头也不回说道:“没听我说吶,出去回到沙发上休息会,我做好了叫你。”
我笑了笑,上前走到龙爷身后,从后面抱着他,应道:“我哪有那么娇气,今晚睡一觉就好了。”
龙爷笑着摇了摇头:“你明天还得开车回去呢,还有啊,现在别急着抱,这里头热着,要抱龙爷晚上给你抱个够。”
我尴尬笑了笑,才发现钻进厨房的龙爷现在都已经出汗了,我松开手,帮龙爷打起了下手。
吃完饭后,我们俩坐在院子里,天还是亮的,夕阳斜挂着,照红了半个院子,也洒在我们俩的身上。微风轻抚,龙爷轻轻摆着扇子,在我旁边给我扇风,他缓缓说道:“我应该得在这边待一段时间,我明天一早会出门,你可以睡晚点,养好精神,起床吃过早餐你就安排回去。”
我默默点了点头,明天是老人家去世的第三天,应该是举行葬礼并安排火化。谈及这里,龙爷又泛起淡淡的伤感,他看向天边染红的那一片,然后又把目光落在我身上,轻轻说道:“有时候,我会觉得,我们两人在一起,对你会有点不公平。”
我知道龙爷指的是什么,我还未及而立之年,而龙爷已过花甲之年,我们两人之间,年龄上的差距本来就不小,所以龙爷才会说“不公平”,我淡淡笑了笑,应道:“龙爷,本来就没有什么公不公平,要是以年龄来论公平,倒也太武断了。”
我想起了数学课程里概率的说法,我继续说道:“从概率学上说,我们是否有明天的概率是一样的,现在除了生老病死,还有天灾人祸,指不定哪天开车就出什么事故呢,谁说得准呢……”
“啊呸!闭嘴!”我的话还没说完,龙爷就打断了我的话,伸出大手就掐我脖子,“臭小子,再胡说,我现在就弄死你。”
我嘿嘿笑了笑,伸手也搂住龙爷的脖子,继续说道:“还有啊,过度劳累可能会猝死,喝宿舍的水有可能被毒死,哎呀,龙爷你别捂我的嘴,还有很多呢……”
“没心没肺的,好了,你明天早点回去,我跟你何老师说了,明晚你到他那吃饭。”龙爷没好气地瞪着我,他大概也没有想到,他的一番伤感慨叹会被我糟蹋成这样。
“嗯。”我点了点头,慢慢安静下来,轻轻靠在龙爷的肩膀上,我忍着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我知道,背地里我可以哭,但是当着龙爷的面,年轻的我要比他更坚强。
时光岁月是我们永远越不过的鸿沟,生离死别是我们永远躲不过的宿命,之前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喜欢看到那一段文字: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我离君天涯,君隔我海角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化蝶去寻花,夜夜栖芳草
在我看来,这是一段多么老掉牙的文字,但文字越老,却让人愈加忘不掉。不过幸运的是,我跟龙爷虽是“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但“我在君咫尺,君与我并肩”。
反过来想,若不是年龄的差距,若不是历经岁月沧桑,龙爷也就不会是龙爷,不会有那斑白的胡须,顶多就是一个白脸龙太子。遂有文字道: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君喜我生迟,我喜君生早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喜不生同时,来日与君好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我在君咫尺,君与我并肩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化蝶来恋花,双双栖芳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