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级的期末成绩出来了，令我欣慰的是，大部分的学生考得都还好。年级第一名也花落我们班，我很高兴。拿成绩的这一天，班里显得很轻松，我也是第一次带着轻松的心情开班会。
我特别要借这学期的最后一个班会课，来说一说我们这次年级首名的学生，名字叫江雪鸿。很有诗意的名字，很容易让我想起苏东坡的那首“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这是一位男生，也是年级前五里面唯一的一位男生。
总分150的卷子，语文成绩，136分，英语成绩138分，对于理科班来说，这两科的成绩高的惊人。语文只扣了十四分，平常成绩优秀的学生，作文扣个十来分也是正常，而他整个卷子也才扣了十四分。英语，更不用说了，除去听力，还有各项阅读题和语法题、作文题，最后整个卷子也才扣了十二分。而理科的成绩，理综成绩也是优秀，就是物理稍欠一些，数学虽然不算是特别拔尖的那一种，但却赢在了细心上，分数也不低。
最后综合起来，总分数，江雪鸿排在年级首位，我心里暗暗佩服着，平常文静的他，在期末里一鸣惊人。
我慢慢讲着，台下的学生静静听着。当然，最后还是以鼓励为主，同时也叮嘱，高二上学期也已经过了，接下来高中三年的时间也只剩下一半的时间了，希望都能好好珍惜，好好加油别让以后的自己后悔。
开完这个班会后，高二第一学期，正式落下的帷幕。晚上的时间，虎爷约了我和何老师一起吃饭，我知道，之前虎爷和学校各个部门的老师都吃过饭了，包括他们保卫处的，也聚了两次了。最后的，就是轮到我和何老师了。
还是到那家熟悉的餐厅，一年多以前，我刚进来学校任教的时候，那时候校运会刚过，虎爷便约我出来吃饭，那时候在虎爷三番两次的邀约下，我不好拒绝，便是应约单刀赴会了。那晚，没想到，何老师也来了，那时候，何老师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何校长，摆着据我千里的姿态。
那时候，我感受着坐在对面的何校长，迎面而来的是一股强大气场，我感受到深深的排斥，就像一个磁场，我接收到的是斥力，而不是引力。
今晚，何老师依旧是穿着雪白的衬衫，坐在我对面，天气微冷，何老师带了一件外套，放在一旁。我的身边，坐着虎爷。这顿饭，也大概是我们坐在一起吃的最后一顿饭，吃得略显安静。虎爷要叫酒，我不应允，因为他这段时间喝了太多酒了，我叫了苹果醋。
“喝苹果醋吧，酸酸甜甜的。”我对虎爷笑了笑。
虎爷轻轻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对面的何老师也点了点头。我笑了笑，让服务员下单，最后一顿饭，确实就像喝苹果醋，其中滋味，又酸又甜。其实甜的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也许是甜在虎爷及时做出了这个决定，长痛不如短痛。
偌大的餐桌，三人只围了一半，菜一道道上了，一边吃着，我们却不知道聊什么话题。还是何老师先开了头，说我们班期末考试成绩不错，我应道，这班学生肯努力，我看着也高兴。
虎爷吃了几口菜，然后便摸出烟，默默抽着，静静听我们两讲着学校的事情，烟飘过，我嗅着这浓香的烟味，感觉这虎爷虽然坐在我身旁，但距离却慢慢远了。
一年多前，坐在对面的何老师向我发出的是一阵阵的排斥力，而一年后的今天，我和何老师的距离已经慢慢拉近了；一年多前，坐在我身旁的虎爷拉着我喝酒，同我一起抵制着对面何校长发来的斥力， 而一年后的今天，我和虎爷已经渐行渐远。
老话果然说得没错，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有得必有失。我虽然没有古人“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胸襟，但起码我还是很能理解虎爷。
“虎爷，祝一路顺风，步步高升。”
“谢谢。”
就着苹果醋，我们结束了这最后的一顿晚餐。
翌日，一切都收拾好了，虎爷便准备启程了。这次，不搭飞机了，虎爷要自己开车回去。深圳到山东，少说都有两千公里，我有点担心，嘱咐他慢点开，离过年还有好多天。他笑着说放心，沿途有认识的战友，顺道去聚聚，晚上睡的地方不怕没有，两三天就到了，当年南下，他也是这样过来的。
我帮他收拾好东西，屋里的东西，大大小小的关于他的，都打包进了后车厢，以及后车座上，也放置了一些东西。
“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会回来看看你。”虎爷捧着我的脸，轻轻说道。
“没关系，这路途也远，有机会电话联系也一样，不要影响你的工作。”我笑了笑，帮他整理着衬衫。
这些天下来，我多少也知道一些，虎爷的父亲过两年要退休，所以虎爷必须回去上位，听说是当地纪检部门，里面有一个反贪局。具体的我也没过问，我看着虎爷这样子，确实有几分官威，留在这学校里做一个保卫处长，也确实浪费了自身价值。
既然有机会，那就有一份责任迎刃而上，为社会为国家尽自己一份力。这是我的想法，我看着虎爷，傻傻地笑着，想象着他以后做官会是怎么样的。
“傻笑什么呢？”看我笑着，虎爷也笑了。
“我在想啊，自己怎么也不敢想能攀上一位高官呢，这想想都刺激。”我笑道，轻抚着他那整齐的络腮胡。
“高官你个头啊，还刺激。”说着，虎爷在我头上赏了一个爆栗。
我也不躲，他也敲得不疼，我低声说道：“虎爷，以后自己保重，有什么事别太冲动，三思后行。”
“你说的，我懂的，你放心吧。有缘再聚了。”虎爷笑了笑，洒脱地上了车，没再回头。
“嗯，再见。”
出奇的，我们都没掉眼泪，我是笑着朝车里他招手，他在车上停顿许久后，才狠狠一发车，扬长而去。
我定定地站着，手也忘了放下，看着那远远奔驰在马路上的车子，直到车子消失在视线中，我知道，我和虎爷，是彻底告一段落了。
回想着过去的一年多，从在来学校面试开始，他从一开始，就处处护着我，一开始可能何老师觉得我是个人原因，不是很乐意让我在学校任教，也是虎爷竭力保我。到后来，我进学校任教了，也是虎爷私下多方打点，才让我在学校站稳了脚跟，第一年便有机会带重点班级，而且延续到了第二年的高二，同样是带的重点班级。
他不同于龙爷的雄浑沧桑，却有他的青葱阳刚。
他不同于何老师的成熟儒雅，却有他的激情桀骜。
虽然只有一年多的时间，但他带给我的是一种生活上完全不同的体验，是一种雄鹰翱翔于空的自由。也许是因为年龄相差不是很多的原因，我们之间共同的话题很多，出门能去能玩的地方也很多，开得起玩笑，聊天能互骂，洗澡能互掐，滚床能互压。他带给我的是对生活的激情，对人生的不羁，处方舟而不燥，临乱世而不惊，能一起笑傲风霜雪雨。
感谢一路有你，虎爷，我希望你以后能过得好。
送走了虎爷，我心里说不出是轻松还是累。这个时候，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