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着疲惫的身躯,我回到洗手间换衣服,把身子抹了一遍,才准备回家。这个时候,心里莫名感到有点失落,也许是感觉自己今天做得有点过了吧。但一想到这些天来,虎爷拉着脸的样子,我也就无可奈何,若不是在篮球场上他开始上来就一直纠缠着我,我哪会在最后来了脾气。
换完衣服后,我打算先回到教室看看,看到已经有很多学生早早来到教室开始晚自习,我很是开心,尽管我轻声轻脚,但还是引起了小小的骚动。
“老师你打球好厉害!”一个男生的声音说道。
“是呢,老师下次跟我们一起打,教教我们!”又有一个学生补充道。
我笑了笑,朝他们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安静,别影响到其他同学。因为今晚是王博忠老师看班,所以我特意嘱咐了几句,有什么语文问题不懂的,随时可以问。嘱咐好了,我就回了办公室,收拾了一下,就准备下班了。
我一步步下了楼,走到停车场时,我看到的不是那辆熟悉的车,看到的是熟悉的停车线内空荡荡的空地。看来,这次这老虎是真的生气了,这还是第一次,他没有等我,也没有发消息给我,就自己走了。
我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空荡荡的大道,仿佛看见一辆轿车扬长而去,带着深深的怨气。
我有些释然,也感觉自己有些傻,凭什么人家就要在这里等你?你以为你自己是谁?
一步一步走出校门,我来到熟悉的公交站台,想起自己还是学生那时,多少个下午都是在这里默默等候着公交车,那时候陪伴在自己左右的,是那些可爱的同学。那时候的自己,心里有着明确的目标,那就是那一个家,因为家里有妈妈,想的是第一时间回到家,享受妈妈做的菜。那时简单的想法和目标,多么美好。
而此时,我的目标是哪里呢?
既然虎爷不等我,那我也暂时不回他那里。我很庆幸当初和妈妈一起住的屋子还仍旧租着,当我这个时候无处可去的时候,我能回到那里避一避。
公交车上,此时正是下班时间,我感受着周围来回晃动的拥挤,不久前刚抹完的身子又出了一身汗。这种熟悉又有点陌生的感觉让我感到有些惭愧,想起这段日子,自己过得太过舒坦,上下班有虎爷的专车接送,回到家里有虎爷宽广的房屋可以闹腾,还有一应俱全的厨房,舒适的大床……
似乎这样过于舒适的条件使得自己慢慢变得顺从,从而丧失了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斗志?
然而,这一切的条件并不是我的!我仿佛一下子清醒过来,这样的一切并不是自己的!我所依附的,只不过是虎爷优越的条件而已。
这一路的公交车,过得十分漫长,也使得我彻底想明白。没有谁是自己一生依靠,否则当其他人想要依靠你时,你会发现自己其实一无所有。比如父母,当他们老去时,所要依靠的,不就是我们吗?
下了车,还需要走很长一段路,才到家。穿越过熟悉的马路,顺道在市场里买了些吃的回去煮,后面又想起家里没有米,又在超市买了一袋米,再转入熟悉的村子时,一直走到熟悉的家门前,天已经黑了。
家门前再没有一盆盆的花花草草,只是空荡荡的一片,我慢慢从包里掏出钥匙,打开了有一段时间没有开过的铁门。这是一道比较久的铁门,中间进过翻新,一拉上去,稍一用力,铁门就会“哗啦”一声串了上去。
“阿涛,你又把门串到顶了,晚上你可要记得关门!”
老妈故作责备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那时候,每每我把门用力一拉串到顶,我就要负责晚上把门拉下来,踮起脚拿起铁棍子强行把门拉下来。
我看着竖立在一旁的铁棍,已是锈迹斑斑。
打开了灯,大厅的摆设几乎和几年前没有差别,只是走进屋里,就会发现,一间房间已经空荡荡的,只剩下我自己当初住过的房间,还有着木质的办公桌,上面摆着几本书,和一个笔筒。我找来抹布,先把办公室抹干净后,才把办公包放在桌面上,先把电饭锅洗干净,下了米,我才开始清理其他地方。
来到简陋的厨房才想起煤气也没有了,我才拨打了送煤气的电话,还是妈妈的办法好,好记忆不如烂笔头,我照着妈妈在墙上写下的号码打,还真是打通了。只十多分钟的时候,我刚清理好房间,外面就响起了喇叭声,我知道煤气到了。刚走出去,一位壮汉就憨笑着托着煤气瓶走了进来,一边笑着道:“小娃子你们这可是很久没叫过煤气了。”
我点了点头,道:“是啊,之前一段时间都不在这边住。”
“那时候,你还只比这煤气瓶高点,现在都长这么高了。”壮汉笑眯眯帮着换上煤气,一边笑道。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我尴尬笑了笑。
确实,那时候上小学时,就是这叔叔一直送的煤气。直到上了初中,我才开始长个子,这一想,我又想起当初上初中时和文灏一起坐在教室最后一排,两个敦厚的小胖子就这样慢慢长大了。
这一长,就是十年。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看着眼前的满头大汗的叔叔,从年轻力壮到如今脸上横布的皱纹,一往如一的是兢兢业业,无怨无悔,脸上还时常带着笑容。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豁达的态度,知足常乐。
换上煤气后,我便自己炒了两个小菜,然后开始吃饭。吃完饭,我洗了个澡,然后才开始在大厅里坐下来,终于有了休息的时间,我便拿出手机来,如我所料,没有虎爷的消息,倒是有何老师发来的消息,我回复了消息说和虎爷没什么事,让何老师放心。我有些过意不去,本来是和虎爷两人一起密谋着帮何老师,没想到现在却是何老师反过来为我们俩担心。翻了翻通话记录,和虎爷已经好几天没有过联系的,心里隐隐感到我们两人陷入了对峙的状态,进入一场难以言语的冷战中。
翻了两下手机,也没有什么事,就放充电,然后回到房间里把自己的办公包拿出来。开始捋顺明天课程的内容,努力让自己的状态不要影响到自己的工作。
这看着明天的课程安排,就听到门口响起了脚步声,然后就看到一个人探了进来,不是别人,正是熟识的邻居梅姨。我笑着迎了上去,笑道:“梅姨,您怎么来了。”
“是阿涛啊,很久没见你了。我在楼上看到你们这的灯亮了,就下来看看是不是艳姐回来了。”梅姨看到是我,笑了笑,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孩,她说的艳姐指的就是我妈。
“我妈还在老家,应该要过段时间才上来,进来喝茶。”我笑了笑,其实妈妈什么时候回再上来,还上不上来我不知道。
梅姨抱着一个小男孩进来的,是一个胖嘟嘟的小子,睁着大大的眼睛,好奇地看着我。我先把水煮了,笑着说道:“梅姨,这是阿雄的孩子吧。”
“是啊,来,叫叔叔。”
我笑了笑,阿雄是我小学一起的玩伴,也是梅姨的儿子,跟我一样岁数,在外地工作,但现在也已经有小孩了。我笑着抱过这个胖嘟嘟的小娃子,他好奇的大眼睛眨巴着看着我,抱着我的脖子。
我们一边喝着茶,一边逗着小娃子,临走时,我塞了一个红包给这小娃子,虽然和阿雄后面联系少了,但是毕竟是从小到大的朋友,他的孩子出生时没来得及道喜,现在表示一下总是要的。
而且,这么多年住在这里,多得邻里的互相照看,我实在无法想象当年的妈妈是如何每天独自一人在家里做着手工,等待着我放学。在这漫长的过程,少不了邻居的陪伴。回想起那时候,因为我们住在一楼,方便出入,邻居们除了阿姨,还有叔叔,晚上有时间就会凑在我们这里,组成四人方阵的打扑克牌,时常会有一串串的笑声。如果是我在房内写作业,他们就会尽量压低声音,常常强忍着笑。
但是后来,渐渐的,生活忙碌了,大家的生活节奏变得越来越快,也越来越少有时间互相聚在一起。再到后来,我上了高中,只能一周回家一次,回家一次也是急匆匆的,也许正是那个时候,妈妈独自一人,渐渐积患成疾……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间,我感觉脸上一片热乎,眼泪顺着脸颊慢慢滑落。
我仰起头,走到门前,踮起脚,慢慢拉下门来。
今天已落幕,明天开始,要做一个新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