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班班会课后,我给虎爷打了个电话后,就匆匆赶往停车场。上了车,我又下车看了看后备箱,确认两瓶酒,两条烟,两盒茶都带上后,才再次上了车,发动了引擎,再次出发去见龙爷,心情比上一次又要复杂。
而此时,在另外一边,龙爷已交接完学院的工作,从今天起,龙爷就算是正式卸任,长达三十多年的教学生涯,也在此刻划上了完满的句号。
所有事情交接办妥后,龙爷再次看了看自己在这里办公近十年的办公室,厚实的办公桌,深褐色的书架,还有摆放在办公桌上的老盆栽,这一切仿佛否深深地刻在龙爷的脑海里。过去每一天早早踏进这里已经成为了习惯,当突然有一天不需要你再来这里,你会突然间不知道要去哪里。
龙爷再次深深看了一眼办公室,静静转身离开了。独自一人走过寂静的走廊,走廊里的每一处栏杆龙爷都能清晰地知道有几栏,倚着栏杆,负手而立,龙爷放眼望去,美好的校园景色尽收眼底,看那高耸的图书馆,浩然书气;看那波光粼粼的月湖,精光满面;看那人群熙然的体育球场,青春洋溢;龙爷此时突然间明白了那句老话:二十年如一日,自己二十年在学校,看过一批又一批的学生,但终究有看到头的一天。风吹过,龙爷的须髯似乎又白了几分。
有道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十年树木百年人,人间正道是沧桑。
作为教师,每一天做的都是重复的事情,有些甚至可以说是芝麻小事。但这每一件事不论多小都不能不做,且不能间断。因为老师面对的是每一个孩子的成长历程,而老师是他们的领路人,是他们成长的见证人。
一年之计,莫如树谷;十年之计,莫如树木;终身之计,莫如树人。所以老师的存在,不仅仅是教书这么简单,更重要是从小培养,曾经有位老师在自己班级的班牌上立的是这样一句话:先做人,后读书。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教书即育人,老师要培养的不是会读书的学生,而且更要是会做人的学生。鲁迅先生原名周树人,也是取自此意,承载了长辈对晚辈的厚望与寄托。
无论功与过,龙爷在自己的岗位上兢兢业业做了大半辈子。龙爷拂袖轻轻擦拭了眼角,然后转身默默下楼,自己已然记不清自己走过多少次楼道,已经记不清踏入过多少次校门,已然记不清在校园门口和多少学生拍过照。
时间总在不轻易间和我们擦肩而过,岁月总是如一把无情刻刀改变了一代又一代人。
蓦然回首,鬓霜须苍的龙爷在月湖的一处风景前给自己留影。咔喳一声,龙爷的身影没有留下,有的只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老师或许也是如此,一辈子的清苦,默默的离开,留下是身后最美的风景。
和学校领导们一起吃完饭后,龙爷独自一人回到家,躺倒在沙发上休息,嗅着自己身上重重的酒味,龙爷自嘲一声,说是吃饭,但却没胃口吃上几口,到最后换来的也只是一身的酒气。没有起身开灯,龙爷就这样静静地躺在沙发上,直到天完全黑了下来,屋子里漆黑一片。黑暗中,龙爷点燃一根烟,回想着自己这些年来的一幕幕往事,从基层的工作中,自己一步步走过来,虽然没有成家,但起码立了业,对于龙爷来说,学校就是自己的家,学生就是自己的孩子。
幕幕往事涌上心头,最后脑海里定格的是两个身影,一个是显得模糊,另一个也不显得清晰。一个是渐渐淡忘的昊天,而另一个,也是自己逐渐放下的文涛。也许是因为时间的风化,脑海里更多的画面,是关于后来闯入的文涛,那是一张简单、干净的容颜,却给人的感觉总是那么真实。
龙爷笑着,黑暗中的眼圈却不知觉湿润了,从来都是一个人坚强,但是想及某些事情,某些人的时间,却总会感觉有些事情,总是无能为力。
公路上灯光耀眼,一辆轿车悄声而过,抛下了沿路的路灯。
我在车里不慢不快地开着车,但看了看时间,已是晚上快十点的时间。按照这样的情况下去,恐怕得将近十二点才能到达目的地。我有些犹豫,不知道是直接去找龙爷,还是找个地方住下,明早再去找龙爷。从出发到现在,我已经将近六小时没有吃东西,肚子却是饿,心想着先到附近找点吃的,再一边考虑下怎么安排。
找了个地方停好车后,进了个便利店买了袋面包和瓶功能饮料,其实自己也没什么胃口,要不是肚子确实饿,我还巴不得一口气直接奔到龙皇城。
回到车里,我三两下啃完面包,然后喝了口饮料,拿起手机,找到那个昔日再熟悉不过的号码,犹豫几下后,最后还是按下了拨通健。
黑暗中,龙爷依旧躺在沙发上,周围的地上横横竖竖躺着不少烟蒂。
突然间,桌上的手机发出光亮,剧烈地震动起来,随后发出震耳的铃声,在寂静的黑暗中格外刺耳。
躺在沙发上的龙爷被惊醒了,最近都是学校老师领导的电话,龙爷起身拿起手机就想按掉,却被屏幕上显示的字幕瞬间惊住了。显示的是【余文涛】三个简单的大字,下面有一列清晰地数字。
在这节骨眼上收到这样一个电话,这大大出乎龙爷的意料,要知道自从文涛大学毕业后,两人就再也没有电话的联系,有的也仅限于信息上的礼节问候,莫非文涛也知道自己卸任的事?这不大可能。
龙爷平静了心里的惊骇后,呼出一口气,才接了电话。
车里,我听着长久的“嘟”声,大气都不敢喘,手心已经开始出汗。正当我觉得没人接听打算挂掉电话时,电话的那一头突然通了,随后传入耳际的是一道浑厚而又低沉的清嗓声:“咳,你好。”
一年后,再一次从电话里听到龙爷的声音,我内心的感受还是异样的复杂。
“龙爷您好,我是文涛。”我擦拭着手心的汗,应道。
“嗯,我知道。”龙爷在那一头又清了清嗓子。
“抱歉这么晚打搅了,龙爷您休息了吗?”我调整了心情,还是带着客气的口吻。
“没有这么早,有什么事吗?直说无妨。”龙爷的声音恢复了威严,隔着电话我仿佛都能感受到龙爷的气场。
“是这样,我现在在路上,快到你这边了。”我笑了笑,有点不知道怎么说,总感觉自己有些冒失。
“什么?你说你现在就要过来?”龙爷在那头带着吃惊的语气。
“是,我下午就出发了,龙爷不方便的话,我就明早再过去找您。”我也感觉自己实在冒失,说不过去。
“来都来了,我知道了。”龙爷应了一声,然后又补上一句,“晚上开车注意安排,到了再说。”
挂了电话,我心里五味杂陈,也不多想,马上发动了引擎,驱车前往龙皇城的方向。
龙皇城里一片黑暗,一道人影接完电话后,把手机往桌子上一丢,骂了一句:“这臭小子。”
随后,龙爷起身开了灯,刺眼的光亮照耀着地上的烟头,龙爷拖着疲惫得身躯,亲扫了地上的烟头,又抹了沙发,再拖了地,才进去浴室洗澡去了。洗完澡,龙爷才感觉自己精神好了些,此时又感觉饿了,想到今晚确实没吃什么东西,肚子里只有酒,当下进了厨房,看看有什么东西可以做,心想那个臭小子下午开车到现在,怕也是没吃什么东西。先下米煮了饭,才从冰箱里拿出些食材,开始做饭。
轿车拐入熟悉的街道,我才松了口气,看了看时间,十一点半,还不到十二点,还是比自己预想的快了一些。
把车停好后,我一边看着这熟悉的龙皇城,一边从车后箱拿出东西,然后走上前去,轻轻按了按门铃。
一会儿,门便开了,我便看到,龙爷穿着宽松的睡衣,出现在我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