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终于静了,我收拾着餐桌,而两位长者已经各自躺到了大床上。好在我对这里轻车熟路,很快便腾出一个房间,并把床被都收拾好,才及时把何老师从沙搀扶到了床上。好在此时何老师意识已经模糊,不然看到我如此熟悉这里,定会大吃一惊。龙爷相对而言酒量较好,但今晚也没上喝,自己一边低声呢喃,一边走向了自己的卧室。
我默默收拾着,看着这里熟悉的一切,突然拿起桌上的酒瓶,狠狠地灌了一口,将剩余的酒一饮而尽,火辣辣的感觉通过喉咙传遍全身。我也想过释放,但不是这个时间,不是这个地点。
收拾完毕后,我将碗筷洗干净,把垃圾拿出去扔了后,才回到浴室里冲了把澡。
一切都收拾妥当了,我穿着自带的睡衣,坐回到沙发上。抬起头仰望着天花板,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简直就像一场梦一样。看着桌面上摆着龙爷的半盒烟,我突然间很想抽一根。苍白的烟,腾起很快便散,我胡乱抓散苍烟,随后按灭了烟,控制住自己不再胡思乱想。
我打了盆热水,然后端进了房间,从行李箱中拿出另一套何老师的睡衣。我小心翼翼地帮何老师换下了西服,简单擦拭了身子后,才换上睡衣。但那个私密地带我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冒犯的,换下衣服后,便退出去把衣服先洗了,这样明天一早才能及时回去。
我正把衣服放进洗衣机里,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把我吓了一跳,转过身看到的不是别人,正是龙爷。原来此时的龙爷已经洗完澡了,换上了一身睡衣,叼着烟,正拿着换洗的衣服来。看来龙爷的酒量依旧难以斗量,相比之下,何老师此时已经熟睡了,果真姜还是老的辣。
龙爷看到我,也有些意外,对我说道:“这么晚辛苦了你。”
龙爷的口吻有些客气,我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说着我接过龙爷手里的衣服,一并放进了洗衣机里面洗。
由于洗衣机洗衣服得比较长一段时间,所以我和龙爷一起来到了外面的阳台。
“陪我抽一根?”龙爷递给我一支烟。
“嗯。”我点了点头,没有任何拒绝的意识。
“工作都还顺利吧?”这是一个长辈的语气。
“都还顺利。”我点上了烟,应道。
“那就好。”龙爷点了点头,便没再说什么。
袅袅上升的苍白的烟,缭绕着我们,过往的苍白的岁月,化作一支又一支的香烟,如同心,一点一点的散去散去。透过苍白的烟,迎着月光,我看到的是龙爷那由沧桑岁月镀成的那两鬓白霜,映射出点点月华。
相比起你赢,我陪你君临天下,你输,我陪你东山再起的豪气诺言,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显得更加简单,更加静谧。
“龙爷,我这次来,只是想来看看您,没想到您这么快就要退休了。”末了,我还是说出了心里说。
“香烟总有燃尽的时候,人也如此,退休前能见见你,我也心满意足了。”龙爷抬头,淡淡笑了笑,燃尽的香烟从他的手里脱落,点点星火被暗黑渐渐吞噬。
我无言以对。
龙爷再没有多说一句,便默默离开了。
站在黑暗里,我沉默了许久,直到洗衣机的响声传入耳际,我才回过神来,将衣服都晾好后,我才拖着疲惫得身躯回到房间,随着疲惫的,还有一颗些许沉重的心。我开始怀疑自己这次来是否多此一举,见了一面了又能改变什么呢?那人就在眼前,但中间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墙,又如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回到房间,看着何老师熟睡中祥和的神情,我的心才稍稍缓解了。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何老师就仿佛是我的一个镇静剂,在我思绪凌乱的时候,能让我慢慢冷静下来,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躺在何老师的身旁,我才慢慢放松,直到慢慢睡去。
夜一片宁静,此时也已是深夜。
而在另一边的此时,虎爷却是一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嘴里还不断低吼着:“余文涛,你这个臭小子,看回来我怎么收拾你。”
“还说只待一个晚上,这都第二个晚上了,哎哟,这天怎么还没亮……”
在今天早些时候,文涛只是草草打了一个电话给虎爷,说临时有事情得待多一个晚上等第二天才回去,虎爷自然不乐意,文涛也顾着做菜,没有多余的心思解释。虎爷后面打电话,却发现文涛的手机关机了,也难怪虎爷不乐意。但当时文涛也没注意一天下来,自己的手机已经没电了。
天渐渐变得灰蒙蒙亮了,但我却不知道虎爷在另一边发着小脾气,我只觉得自己被谁紧紧地抱着,下意识以为是虎爷和往常一样又在胡闹,便低声道:“臭老虎,抱这么紧想憋死我啊。”
但紧抱着的大手依旧没有送,而且大手还紧紧地握着我的手。我回过神,才发现这里在家里(我脸皮比较厚已经习惯把虎爷的家称作自己家了),睡在我旁边的不是虎爷,那是谁?对,是何老师。
什么,是何老师?
我心底一惊。
缓缓转过头,映入我迷蒙眼帘的是何老师祥和的面容,脸上泛起微微酒窝的儒雅笑容,却又微蹙起庄严的眉头,金框眼镜眼镜依旧架在鼻梁上,这似乎是一种因为美好的幸福得到的笑容,却又即将要失去而锁起了眉头。直到我看到金框眼镜何老师依旧还戴着时,我才暗骂自己傻,昨晚帮何老师换了衣服却没把眼镜摘下,还好何老师依旧戴着没掉。
但这个时候已经不容我再继续想,因为我发现我此时与何老师只有毫厘之距离,鼻尖对着鼻尖,几乎随时有可能碰到一起。我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一动不敢动。借着窗外透入的霞光(这是朝霞),我才发现此时的我们两人躺在床上的睡姿有些奇怪。
我向来睡觉都是习惯仰卧,就是面朝天花板而卧,睡不着时还可以看着天花板数绵羊,当然,我并没有失眠的情况,有时心情不好我也通过听听轻音乐,并没有数绵羊的习惯。此时,我的睡姿依旧是仰卧,但奇怪的是此时何老师却是朝我侧卧着,而且一手将我肚子紧紧抱着,而另一只手则紧紧握住我的手,更令我惊讶且感到有些尴尬的是,何老师此时的一只大腿跨在了我身上,而且大腿靠近膝盖的位置压在了我小腹以下的位置,刚刚不知道还好,知道了一下感觉下体有些不适,而且这么近距离的看着何老师,心跳本来就已经开始加速了,这种情况下,自己下体竟然隐隐有了反应。
这可不得了,这一边给何老师的大腿压着,一边有了反应,这两相竞争的情况下,必有伤亡啊,当然,受伤一方更有可能是我,毕竟我这一小小的命根,跟何老师的大腿相比,就是小兵见将军了,大小差距太大了。
无奈之下,我只得微微挪动起了身子。一边挪动着身子,我脑袋也转个不停,这一个人的睡姿,通常能一定程度地体现一个人的性格或者说相对的自我状态。比如说我和虎爷,在我们两人相处的过程中,我往往是处于被动的一方,所以晚上睡在一起时,我也是平卧着的,而虎爷往往像此时的何老师一样,是侧卧着的,也是朝我侧卧,然后侧身抱着我睡觉(当然不会像今天这样的情况不然虎爷这虎腿压下来非把我压坏不可)。可以简单的理解说我侧卧是一种被动的状态,而虎爷是主动地侧卧抱着我睡觉。
长久以来,在我看来何老师其实都是一种被动的性格,无论是当年我和他的相处,当然其实可以勉强理解我是我主动追求的何老师,我是主动方,何老师是被动方。但这只是我的主观看法,因为也许在何老师的眼中,我就是他的一个学生,并不会把我放到一个如同恋人的位置(其实我也从来没有恋人这样的想法他们其实都是我的长辈)。再到后来,也是虎爷主动地追求何老师,但很明显,何老师迟迟没有接受,只是把虎爷当做自己的兄弟看待。
由此可见,何老师往往是被动的一方,但今天的情况却令我很惊讶,因为何老师此时这样的动作,很想虎爷才做得出的动作,是这样得具有侵略性,令我一时都有些难以理解。
我一边想着,一边慢慢地移动身子,但我的动作还是惊醒了何老师。
何老师的身躯也缓缓动了,随后慢慢睁开了双眼。我把头稍微移开了,看向何老师。我看到的,不是昔日睿智有神的目光,而是眼睛后有些许游离的双眼。
何老师是刚从梦中醒来,我这样猜想。
因为我有时,才梦中惊醒时,也是短暂地陷入游离中,想着刚刚自己做了什么梦,但却想不起来,此时往往自己想不起来,但是慢慢地在迟些时候会想起。
何老师此时就是处于这样一个状态。
我没有再挪动身子,让何老师一些时间恢复。
何老师很快恢复了昔日睿智的目光,当回过头何老师看到自己此时的睡姿时,神情有些窘迫,松开紧紧抱着我的手,移开大腿,侧回身子后,缓了几秒钟后,何老师才回过头,对我低声说道:“文涛,对不起,我昨晚喝多了。”
“老师,你不要这么见外。”我笑了笑,何老师松开我后,我轻松了,但却又感觉失去点什么了。
“是,倒是我见外了。”何老师看着自己的学生,点了点头。
“给老师抱着的感觉真舒服。”为了缓解尴尬的氛围,我稍微撒了下娇。
“这身睡衣你给换的吧。”何老师看着我,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睡衣,笑了笑。
“是的,还帮你擦了身子呢。”
“那岂不是又给你这小子占了便宜。”何老师笑骂道。
“是的,多么难得的机会,自然要把握住。”我笑了笑,看着何老师泛起的浅浅的酒窝,心里很是舒坦,感觉又得到了些什么。
“臭小子,起床吧。”
“好,老师你先去洗漱,我来叠被子收好。”
……
这时候还早,但当我收拾好被子放回原处并把房间收拾干净后,出了房间却发现龙爷和何老师已经在餐桌前摆着餐具了。我洗漱回来,才发现龙爷已经把早餐做好,便坐下一起用餐了。
吃完早餐,我们没有再多打搅这位即将要退休的教授,我也不敢再继续逗留。
龙爷送我们到门口,我再也没有勇气去看他。
何老师和我不一样,临走时需要和龙爷寒暄几句,以后有时间再联系,但何老师似乎和昨天初见龙爷的那种神情不一样了,昨天是一种一见如故的激动而热情,而今天似乎有些生涩,或者是有些疲倦,抑或是有些不舍。
再次离开龙皇城时,我头也不敢回,径直开着车,扬长而去,不敢有丝毫停顿。以后,自己还会再来吗?
何老师坐在副驾驶座上,整个人有些疲惫,似乎是因为昨晚喝多了而今天有些疲惫,但事实却并不是身体上的疲惫,而是精神上的空虚。
这也许连何老师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如今也年近半百,大半辈子已经过来了,以前无论是读书时候看着校园里两两成对的恋人走在校道上,还是后来在工作里看着身边的同事一个个成双成对地结婚,自己都不会感到孤独。但唯独在今天醒来后,自己心底油然而生一种孤独感,一种令自己有些恐惧的空虚。
在儒雅的笑容下,映衬出的却是愈发空虚的孤独。
昨晚那个梦,何老师此时还没有完全想起,何老师自己也感觉到,这和昨晚做的梦有关,但具体是什么梦境,何老师自己越去想却越是想不起来。
如果说,何老师这两天遇到的事情和往常有什么不一样的,那便只有一件事件,那便是遇上了一位叫龙腾海的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