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我这么近距离地和虎爷处在一起,我又一次地感受到如龙息般的鼻息。
“文涛,以后跟我好不好,我保证以后我有一口吃的就不会让你饿,有个暖暖的窝让你睡,好不好?”压着我,虎爷就这样吐出了心里话,甚至有一种威逼的架势。
我整个人愣住了,我清楚地感觉到从虎爷身上散发出来的一种真诚感,面对这样一个憨厚的汉子,我还真不知道怎么拒绝好,只好转移话题道:“虎爷,你肚子饿了吧,外面的饭热好了,我们先去吃饭吧。”
虎爷也明白自己心急了些,心想文涛并没有拒绝。没有拒绝那就是还有机会,当下便笑着应到:“好,我们先去吃饭,咱爷俩一起喝两杯。”
我瞪了瞪他,一边收拾好床上的被子一边嘀咕着:“病都没好,你又想喝酒?”
虎爷率先起身走出房间,大半天没吃饭的确是饿了。我整理好被子后便也准备走出房间,哪料刚打开门迎面扑来一道黑影,原来是刚刚出去的虎爷又转身撤回来了,正好和我撞了个满怀。两人的额头撞到一起,我“哎哟”一声,忍不住捂住了头。虎爷倒是不管额间的疼痛,指着外面道:“他怎么在这?”
“谁啊……”我嘟哝一声,心想这头上该起多大个包。
“还有谁,好啊,你这臭小子还叫帮手来了。”
“怎么,怕啦?”我笑了笑。
“怕?我的地盘我还怕谁?”虎爷哼了一声,转身迈开了步子。
虎爷身后,我捂着疼笑着摇了摇头:“果真跟老虎一样急性子。”
回到餐桌前,虎爷也没看何老师一眼,径直坐在何老师对面,低着头便吃起了饭。我随后也到了,看了看面无表情的两人,只得在两人坐下了,而且还得在正中间不能丝毫偏向哪个人。餐桌上,虎爷只管一个劲吃饭,何老师则是停下了碗筷面无表情想着什么,显然两人因为先前的争吵,一时间两人竟不知如何开口。
我有点无奈,两边都是自己疼爱的人,他无法偏向那边,只能试着缓和气氛道:“我去打碗汤给你们喝。”
随后,我便起身端来两碗热汤,各自放在何老师和虎爷面前。何老师看着面前热腾腾的汤,对我轻轻点了点头。虎爷泰然自若得吃完饭,然后也把汤喝完了,最后抽了一张纸巾抹了抹虎嘴,终于开口了:“老何,该说的已经说了,你要是不同意你现在就把文涛带走。”
“当然,你不同意是你的事,而我喜欢文涛是我自己的事。”虎爷怕自己说不清楚,又补上了一句,同时看了看我。
听得虎也这么说,我心里捏了一把汗,我看得出虎爷这次不是闹着玩的了,如果说因为自己瞎参合进来而使得何老师和虎爷两人维持了几年的关系破裂的话,那自己就真是千古之罪人了。此时,我不禁把目光投向了何老师,我真怕何老师也动起真格来。
何老师依旧面无表情,许久之后,才缓缓道:“你们俩的事,我没有资格说同不同意,但起码,你得让当事人愿意。”
“老何,这么说,你不反对了?”何老师的话刚落,虎爷便急道,言语中有着巨大的惊喜。
“是。”何老师笑了笑,看向虎爷和我两人。
此时虎爷心里荡起了一片满满的涟漪,虎爷清楚得知道,何老师在文涛心里的地位举足轻重,一旦何老师阻挠,那文涛肯定十分难做。但是虎爷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在几个小时前还喝声警告自己的何老师会在这个时候态度发生了转变。
我也定定地看着何老师,恍惚间,我觉得何老师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如夕阳般令人疼惜。
“哎,老何,我就说嘛,那个,文涛这边我会尽力的,即使他最后不要我也没关系,起码现在来看还是挺好的。”虎爷搓了搓大手,说话有些语无伦次,有些兴奋。
“我知道,你这家伙像牛皮糖一般粘了我这么些年,你的绝招我也领教了,我也相信文涛比我好。”何老师喃喃道,脸上神色淡然。
我愣愣地坐在两人中间,事情的发展已超出我的预期,而此时的他却也无法用言语表达,因为此时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怎么样,我只是觉得何老师在用笑容尽力掩饰自己的落寞,而虎爷此时已被喜悦冲昏了头脑,那我自己呢,是什么感觉?不知道,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好了,你们继续聊,我今天刚回来,得先回去收拾下行李。”此时,餐桌上唯一头脑清醒的怕就剩下何老师了,此时的他,只想早点离开。
“老何,我送你吧。”虎爷心里感激何老师,当下便不假思索道。
“不用了,我车在下面呢,你陪陪文涛吧。”丢下最后这一句话,何老师便离开了。
何老师毅然离去的身影有些落寞,夹杂着说不清的苦涩酸辣,我默默地看着何老师离去的背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只是想起了朱自清先生的《背影》,此时的心境,就如这一篇文章:
父亲是一个胖子,走过去自然要费事些。我本来要去的,他不肯,只好让他去。我看见他戴着黑布小帽,穿着黑布大马褂,深青布棉袍,蹒跚地走到铁道边,慢慢探身下去,尚不大难。可是他穿过铁道,要爬上那边月台,就不容易了。他用两手攀着上面,两脚再向上缩;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倾,显出努力的样子。这时我看见他的背影,我的泪很快地流下来了。我赶紧拭干了泪。怕他看见,也怕别人看见。我再向外看时,他已抱了朱红的橘子往回走了。过铁道时,他先将橘子散放在地上,自己慢慢爬下,再抱起橘子走。到这边时,我赶紧去搀他。他和我走到车上,将橘子一股脑儿放在我的皮大衣上。于是扑扑衣上的泥土,心里很轻松似的。过一会说:“我走了,到那边来信!”我望着他走出去。他走了几步,回过头看见我,说:“进去吧,里边没人。”等他的背影混入来来往往的人里,再找不着了,我便进来坐下,我的眼泪又来了。
何老师自然不是我的父亲,但何老师此时的背影却给我带来了巨大的冲击,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何老师对于我亦师亦父,此时看着何老师离去的背影,恍若离别。
咬着牙关,何老师颤颤巍巍地走出了虎爷的家。何老师不禁想起关于文涛的回忆,从一开始见到文涛这个纯真乖巧的学生,到后来成为自己的课代表,帮着自己收作业改试卷;高考这学生也争气,考上了理想的大学;毕业后也知恩图报,回到自己的母校走上了授业解惑的道路。这一路来,曾有多少次,他心里有过无数次挣扎,如今成为副校长的他,也把控不住自己对文涛忽冷忽热,曾有多少次他想自私地将文涛占为己有,但是他不能,他不能葬送自己学生美好的前程,不能害了他,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对文涛是什么样的感觉,真的是那种感觉吗?
文涛一直以来便是何老师的一个心结,然而,因为今天高处长捅出的这一遭,终于让何老师下定了决心!放手吧,这样对跟随他这些年的高处长也许是一个回报。而对文涛,何老师感到的只有深深的歉意。若干年前,他将文涛推向了书海;若干年后的今天,他又将文涛让给了高处长。
何老师和文涛之间,就这样在何老师的一个匆匆决定下结束、从此分道扬镳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