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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何处是家乡

玉老先生 上海信客 2217 2024-09-13 13:35:44

十年后,我在上海有了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家,推开窗户,看着窗外清晨或黄昏下的黄浦江,偶尔有一声浅浅的,短短的汽笛声划过水汽雾气的江面,枝枝蔓蔓如窗台爬山虎的脚,悄无声息就开进来,有着初春的淡绿,我会觉得还犹如置身在家乡,能够听到那条河轻缓的流水声,还有斜阳里玉老先生经常的从那桥上走过,收拾着他的小竹凳子,收拾着他的鱼竿,收拾着他在梅花婆婆走后,零零落落的日子。

他的出现,让我明白,在我的内心深处,在玉老先生的内心深处,有着怎样缠缠绕绕的情节。

他叫阿生,在一个下午,闯进了我的生活。让我回忆很多往事,有些人在你心里,哪怕隔得再久,温暖却依旧。

他来到我的工作室的时候,特别的腼腆,在我倒水给他喝的时候,他站起身,似乎要离去,我拉开了窗帘,或许这样可以让他感到一丝轻松,其实我内心里还是有些奇怪,在上海这样的都市里,还有他这样拘谨的人。

前一阵子,我的朋友王律师约了这个客人,他和台前的谈笑风声,泰然自若完全判若两人,我们认识于一次区里的商会聚会,确确说第一次见面,他在主席台,我在台下。他从王律师那里知道我的从业背景,于是有了想和我聊聊的想法。

“今天是父亲节,我九月份就要退休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拿出一支烟,看了我一眼,我始终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的看着他,有时候,微笑是最有力的鼓励。

他两次都没有点燃,最还是放回口袋,却掏出一个信封给我,有点沉,我看出邮戳是新疆伊犁的一个小县城,时间是王律师给我打电话的那天。看到他点头,我打开了信,薄薄的一张纸。

“小九,这是我唯一的孙子,看在我们十几年的情分上,请用四分之一的眼睛照看他,孩子的父母在他两岁时走于山体滑坡,如今我经病多年,时日无多,孩子还小,也知你有千难万难,我坚信你的承诺,因为你是上海的知识青年。拜托。”

落款是“木马”。

沉甸甸的是信封里的半块玉佩,雕着祥云玉龙龙头,他迅速的从口袋里掏出另一块,咬和一起,是一块圆形整玉,血红如残阳。

他又深出左脚,快速的脱掉白色棉袜。“在新疆,在六六年的上山下乡大军里,只有他知道我的小名叫小九,只有他知道我是九个脚指头,只有他一个人叫我小九。”他已经泣不成声。把脸深埋在掌心,弯腰伏在膝盖上。

那个时刻,我看着他花白的头颅,莫名的感到心在绞痛,六六年的热血年代,我递给他纸巾,

“你想哭就哭吧,没有人会知道。”

他不在是英姿勃发的领导,不在温文尔雅,当一个人心里的泪已经成河,他只是需要依靠的孩子。

“六六年,我瞒着我的单位,瞒着父母,偷偷报名支援新疆的建设。其实相当于今天闯了祸的离家出走,因为父亲特殊的原因和家庭背景,我没有告诉父母,而是去偷偷求我父亲的挚友。”

我认识木马是在我去新疆后的第三个月,他是我们下放的小山村里唯一会简单数学算术的人,是那个破旧小学的代课老师,四十五岁,看上去却要比实际年龄苍老许多,也是唯一一个在我们知青来了后,还留在学校的老师,其他两个人被通知回家了,分到学校的还有一位王姓知青,江苏镇江人,也是高中毕业,不到两个月因为水土不服被通知家人回了上海,走时已经气息微弱,后来便中断了消息,村里的牧人对我们有着近乎敬慕的眼光。

我初到新疆也非常的不习惯,觉得日照时间太长,刚来的时候还是豪情满怀,很是意气风发,觉得可以在那里干出一点成绩,或许这是我们当初大部分知青的想法,可是残酷的现实和艰苦的劳动很快就让很多人的梦想受到打击,那时候伐木是最主要的工作,在冰天雪地里,搭着帐篷,天亮醒来头发都如水洗的一样。在伊犁我们上海来的知青并没有在一起,而是被分到了很零散的好多知青点,往往几十里路都看不到一个人烟。联系非常的不便。后来知道很多人都消瘦的很厉害,严重的营养不量。

我终于在这样的环境里病倒了,村里把我转移到一个很远的小学,让我在小学的厨房边上歇息,我便认识了木马。

他没有成家,因为认识一些字,曾经在乡里做过一段时间的送信员,每天走在荒原上。可以骑马送信的日子很少,除非有很特别的犹如大人物的重要的信件要送,乡里才偶尔给他派马。他后来会在回忆里告诉我一些他的经历。医疗条件根本谈不上,好在我年轻的体质,加上家传的中药药理知识,我的身体逐渐的有了好转,木马每天按照我的嘱咐和描述,在草原上寻找一些草药。非常的辛苦。

我有一次也问过木马,为什么后来没有在乡里送信,木马好象不爱提,我就作罢。在学校调养期间我和孩子们的关系处的非常好,教他们我小时候曾在少年宫学过的儿歌。他们非常的新鲜,很聪明很快就可以学会,并且我经常讲故事给他们听,后来村里的干部来找我,把我留在这个村的小学教书了。

在很多的时光里,木马对我非常的好,由于地广人稀的原因,不上课的日子,除了我和木马,就看不到第三个人影,这让我对木马有了特别的亲近。几乎就是相依为命。有时候夜里醒来,木马一个人拉着他破旧的马头琴,在空旷的黑夜里,拉的特别的伤心。

“你知道的,两个同样是不怎么幸福的男人,在寂寞里有了些依靠和鲜活的颜色。因为你懂。”

他终于又拿出了烟,点燃,接下的话就让我无法安静。

他说他叫阿生,玉老先生的猫猫是他父亲送的,当年帮我去新疆的是玉老先生,他是我父亲的挚友。他说我只是借王律师的名义能更方便的来你这里。因为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的故事,包括我们之间的渊源。

他忽然抬起头,眼睛是我熟悉的理解和感同身受。

我忽然就想起那个白发萧萧的,住着拐杖在房间里摸索着的老人,那个老县长。那个给猫猫取名叫阿生的人,只是他瞎了,在他的儿子十年音信全无后的日子里。在他挥着扫把,几年把小镇街道的每一块青砖都扫成斑驳裸露的日子后,在他严重风湿性关节炎的太太全身关节严重变形后,死在牛棚里的日子里,他瞎了。

瞎的时候,他猫把送给了玉老先生,说猫猫叫阿生。

阿生让我打开痛苦的往事的回忆,回忆时的疼痛是如此清晰而透明。因为玉老先生在帮阿生离开当时的家乡后,他也被关进了牛棚,下放到那个叫做牛背洲的地方。那时他在文教局局长的位子工作刚两个月。

阿生的父亲是当时管教育的副县长。

他告诉我离家出走的原因更让我震惊,我终于明白为什么玉老先生让他找我,照顾我,而他到今天才迟迟路面,并且是以这样的方式。

作者感言

上海信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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